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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三夜的京津卫之旅结束,《大脚游四方》这档已经糊穿地心的综艺逆风翻盘,最终以1.61的收视完美收官,让无数观众震惊不已。但它却没能迎来下一季,因为投资人将大部分功劳归于尤景云和单昀这对荧幕假父子,如果这二人下一季不出现的话,这档综艺照样扶不起来。
为此,导演只能另想办法,比如,跟平台合作。回程的航班上,他特地和尤景云交换了座位,一路都在游说单昀。单昀无可无不可,只让他提新方案,自行同公司负责人商议。
经过三小时的航程,一行人回到阔别多日的A城。
作为最大功臣,尤景云明显感觉到了待遇变化。当初他来机场,是孤零零自己拎着行李箱坐的出租车,司机特地为他播放一首《流浪歌》,当悲凄的音乐响起,他都想为自己落泪。
然而今天一切都不同了,毛姐专程派了奔驰商务车来接他,还塞了两名小助理为他提行李。自打那天尤景云一个电话把单昀叫来给自己当爸爸,毛姐就知道她的工作可能要黄了。趁着单总没反应过来,她得先想办法自救。
单昀本来想叫尤景云跟自己一辆车,结果话还没说出来,毛姐就风驰电掣拽着人走了,徒留他自己在出口东张西望找袁圆。
袁圆给他买咖啡去了,到得稍微晚些。他一边等,一边接到几条音频信息,发件人是尤景云,附了一条语音:“爸爸,我在飞机上录了几段相声,您没事的时候可以听听,有助身心健康。”
这是变着法说他心理不健全呢。单昀戴上耳机听了一段,说的是个老段子,“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医院——哎,您瞧瞧我这唐诗宋词水平怎么样?”
小样儿抑扬顿挫的,尾音上挑,带点欠揍的得瑟味儿,单昀没来由一乐。
手机里尤景云又说了:“我还会别的呢,爸爸您听着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司马光砸缸!”
他一本正经的,搞得单昀很想喊一句:“停!停停停!你那是诗吗,你那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唉哟,臭得哟!”
袁圆拎着咖啡过来,瞧见的就是他对着手机抿嘴偷乐的模样。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单昀很久没露出过这么舒心的笑容了。
袁圆一边把咖啡递给他,一边问:“有好事?”
“没。”单昀不动声色收起手机,顺带把笑容也掩下了,浑身又恢复那种惯常的冷傲。迎着袁圆惊奇的目光,他有些尴尬,连忙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结果,“噗”!
一口喷了。
袁圆目瞪口呆地打量他:“不应该啊,你一向是喝黑咖啡的,今儿怎么了?”
单昀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就想来点甜的。
“成,等着,我去给你加点奶。”袁圆接过纸杯,往咖啡店走去。
“等等,”单昀叫住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板着脸小声说,“换杯星冰乐吧。”
“啥?!”袁圆一个趔趄,差点没倒。
到现在他还记得单昀第一天当执行董事的情景,那时他看单昀年轻,一张脸虽然轮廓分明却到底还有学生气未脱,他琢磨着年轻人的口味,特地叫秘书去楼下买了杯星冰乐。结果这小子硬是一口没喝,叫人换了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那时单昀怎么说的?
——“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带领公司走向未来?从今天起,我得和过去那个不成熟的自己道别,我得让所有人知道,我不甜,也不爱甜,所以凡事都别糊弄我。”
这才半年啊,一档综艺又把单总打回原形了?
袁圆觉得奇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由着单昀换星冰乐了。只是他不知道,星冰乐里头的那一小块冰淇淋,像极了那日尤景云粘在唇珠上的那种。
而另一边,尤景云也在喝星冰乐。他其实不爱喝这玩意儿,他喜欢纯甜味儿的,如果能去掉咖啡,换成冰淇淋就最好了。不过这是毛姐专程给他买的,算是对过去工作失误的补偿,为了表示自己不计较那些事,尤景云咬着吸管,轻轻地吸溜着。
一面喝,一面听毛姐安排工作。他正式出道的宣传策划已经提上日程,微博倒计时从昨天开始,公司有九天时间来敲定方案。
先前策划部提交的方案都被单昀毙了,单昀的意思是,一定要惊艳,要比另外两名签约选手更有冲击力,要拿出冠军的气势来。可具体该怎么做,他没说。
秦锥和季军选手已经在公司安排下正式出道。秦锥的宣传图是人造布景,在室内拍摄,纯白的房间里布满各种锥形体,他抱着鹅黄色的吉他坐在中间。整个画面明暗对比强烈,又有丰富的喻意,很能抓住人的眼球。当时海报一出,网上好评如潮,不少人截图做屏保,热搜排名高居不下,秦锥一时风头大盛。
季军的宣传图也可圈可点,至今网络每天转发量也在五位数以上。
有了这两个前例,作为冠军,尤景云的宣传图只能更好。如果反而不及另外二人,那就违背了公司力捧冠军的初衷。在《陌上谁家少年》策划之初单昀就说过,冠军是公司未来的希望,要举全部财力将之推上娱乐圈的顶端。
这是他的野心,也是为了成就公司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事关重大,尤景云觉得自己参与是完全有必要的,只是毛姐脸色太凝重,他不得不多问一句:“有什么不妥吗?”
问题出在策划部。毛姐叹了口气:“策划部的总负责人叫方明,原本是极富才华的,你上网去搜,能看到很多他的专题,秦锥的宣传就是他一力促成的。没想到如今好评如潮,反倒成了他的压力。他似乎超越不了过去的成就,提交上去的方案都被毙了,他越来越急躁,结果反而更糟。”
不在压力中新生,就只能死去。这话放在任何一个行业都错不了。像方明这样的天才比比皆是,在高处站得久了,便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而事实上,危险也无处不在。二者结合,就是一个宿命的莫比乌斯环。
打破闭环,只有一种方法。
“策划部需要注入新的血液,打破陈规。”尤景云明白,这也是单昀执意要他参与的原因。策划部站在过去的成就上止步不前,必须要有外部力量触发他们新的思维。
“哪有那么容易。”毛姐想到方明这人,眉头皱得很深,“他如果肯接受新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好点子呢?他呀,就是在舒适区呆久了,不愿意变通。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让他学年轻人那一套,他也学不来。”
不仅如此,方明这人脾气还特别差,这几年但凡进入策划部的实习生,没一个不挨骂的,留下来的新人屈指可数,其余都是受不了羞辱走人的。单昀上台以来,效仿国外成立了员工投诉部门,下属有权投诉上司权力压榨,而这个方明,是全公司差评最多的。
为此,人事部多次找他谈话,可他不改,你有什么办法?
毛姐忧心忡忡地:“他一开始就对你的加入有成见,一会见面,只怕要不好。”
她对尤景云没有恶意,之前那么做也完全是会错了意,现在既然一心做尤景云的经纪人,自然要为他说话:“你放心,凡事有我,大不了咱们不吭声,就坐在旁边听着,他总不能赶人吧。”
尤景云知道这是为他好,认真点了点头。
俩人到达公司是10:01,比会议时间晚了一分钟。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他们从机场过来,路况什么的不好把控,再说,尤景云就是个旁听的,开场一分钟对他用处不大。
但方明有意给他下马威,这事儿就严重了。
俩人从后门进的会议室,正准备悄悄找位置坐下,正在看下属方案的方明抬起眼,牢牢盯在了他们身上。
毛姐只好赔着笑脸道歉:“方总,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方明沉着脸,目光在尤景云脸上来回扫荡,半晌没作声,最终又拿起刚刚下属提交的方案,慢条斯理地点评起来。
策划部一共七人,每个都点评,大半个小时便过去了。方才毛姐道歉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现在没有方明首肯,他们更加不敢坐。
尤景云还好,当初在单昀办公室外一整天都等过来了,这点时间根本影响不了他,他始终站得笔直,犹如一棵根茎稳固的树。相比起来,穿五厘米高跟鞋的毛姐格外狼狈,她好歹在公司干了十多年,虽没方明级别高,但也是中层,何况她跟方明不在一个部门,方明根本无权管到她头上。
她屡次试图打断方明,都被方明以更高的声音压下了,心里那个气哟,连站在她身后的尤景云都觉得她整个人快烧起来了。
念及一杯星冰乐的情谊,尤景云扯了扯毛姐衣角,低声劝慰道:“消消气,刚才还是您提醒我呢,人家的地盘,别动怒。”
“你说什么?”他声音轻,毛姐都不大听得清,偏偏方明一直留意着他,瞧见他嘴唇动了,就抓住机会发难,手里的资料在桌上摔得啪啪响,一众下属下意识缩起脖子,假装自己是鹌鹑。
这种时候尤景云怎么可能再往对方的枪口撞,索性闭口不言。方明站起来,好像终于正视了他一回,冷冷一哂:“尤景云是吧?第一天开会就迟到,这是还没出道就先拽起来了?”
下属不中用,提交的方案一个不如一个,方明憋了满肚子火,这会正好借题发挥,由小及大,在所有人面前探讨了尤景云作为偶像的作风问题,然后又扯到工作态度上,最后提到绩效考核,并趁机把每位下属臭骂一顿。
火烧眉毛,整个部门,包括他自己,依然提不出令人惊艳的方案。单昀当然不会骂下属,所有的压力都在他身上,他这个季度的奖金已经注定泡汤了,再搞不好,全年的奖金都要黄,那可是几千万啊!
骂到后来,方明都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了,尤景云,下属,甚至他自己,或许都该骂。他明明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却像被掏空了内里,整个人憔悴不已。
最后,方明被自己的愤怒抽干了,挥挥手,宣布散会。下属顷刻做鸟兽散,纷纷感叹又是没有成果的一天。
助理小喻给尤景云倒了杯水,朝他做个鬼脸:“你别介意,方总不是针对你,他对谁都这样,我刚来的时候,挨骂可比你这厉害多了。”
“看出来了。”尤景云轻笑了笑,小姑娘也没多少活力,眼神都被大大的方框眼镜盖住了,满脸痘痘,嘴唇发紫,估计每天被方明折腾得够狠。
倒是毛姐撇撇嘴,埋怨道:“方案做不出来,最后遭殃的是你,他有什么脸骂!”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尤景云的维护是出于工作需要的话,这会儿也生出一些革命情谊来,只是没想到尤景云这脾气太软了,公司那么多艺人,哪个是这样的包子?
毛姐看着尤景云低头给小喻签名,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你也是,他骂你,你不会骂回去呀,还拦着我。要不是你,这会那姓方的嘴已经被我打肿了!”
越说越气,也不愿在方明的地盘呆了,她提起尤景云的行李说道:“走吧,下午没事,我送你回家。”
尤景云参与策划的第一天,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第二天,仍然没有成果。因为他觉得方明脾气不好跟上了年纪缺钙有关,给了方明一盒维D钙片,结果再次触动方明的神经,拿他当典型又臭骂了一顿。
到了第三天,微博倒计时进入最后一个礼拜,网上热度都被炒起来,相关话题置顶,各大媒体竞相转发,盛况不输当日《陌上谁家少年》总决赛,甚至,不少相声界大咖都来瞧热闹,有几家戏园子还给尤景云打了Call。
网络尚且如此,A城的各大地铁站更贴满了“尤景云,X年X月X日出道倒计时”的广告。偏偏,全市最大的地铁站就在北极熊大楼楼下。民众是欢腾的,可策划部的所有成员见了这广告,就像见了催命符。宣传内容一点头绪也没有,如果交不出令大众满意的答卷,那可不是提根面条上吊就能解决的事。
这天的例行会议,方明终于做出无比艰难的决定,放下架子,开始询问尤景云的想法。
毛姐气得哼哼:“这不是你们的本职吗?我们景云是艺人,顶多提一些建议作参考。你们把挑大梁的任务交给他,如果砸了,是不是要把责任推给他?”
方明原本也没指望尤景云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想法,毕竟隔行如隔山,尤景云相声说得好,综艺玩得6,想法或许是天马行空,看似惊艳,其实根本不适合用作宣传。毛姐这话不好听,可却也是他最担心的。他想了想,干脆顺着台阶下,一拍桌子道:“既然这样就回去告诉单总,以后开会不用来了,等我们出了方案,我让小喻拿一份给你们记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