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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话音未落,凤姐先叫起好来:“都说我比男子还强,今日我可算见了!妹妹也不必自己一力承担,若要刊印诗集时,我来出这个钱!”探春也道:“我虽无才,一手字儿倒还看得过去,我自请帮姐姐抄写辑录。 ”黛玉忙笑道:“急什么,还是方才那话,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只怕十几二十年也未必能成了,今日不过先起个头儿罢了,往后还得慢慢来。”
探春道:“虽这么说,到底也是个引子,该将这缘由叙写下来,以明志向。”黛玉道:“三妹妹方才说的就很好,还是劳你来写。”
于是凤姐命平儿取来纸笔,探春写道:
“自南宋以来各家诗话中多载闺秀诗词,然夷考其时《花间》所载,乃绝无闺彦词,多为文士托闺襜儿女之词,以写其郁结绸缪之意,即李清照、朱淑真裒然成集外,余亦皆断香零粉,篇幅畸零。盖因闺秀之学与文士不同,而闺秀之传又较文士不易。文士自幼即肄习经史,旁及诗赋,有父兄教诲,诗友讨论。闺秀则既无文士之师承,又不能专习诗文,故非聪慧绝伦者,万不能诗。生于名门巨族,遇父兄师友知诗者,传扬尚易;倘生于蓬荜,嫁于村俗,则湮没无闻者不知凡几,余有深感焉。故不辞摭拾搜辑,而为是编。唯余拙于语言,见闻未广,意在存其断句零章,话之工拙,不复计也。”
写毕,又诵读一遍给凤姐听,黛玉又细看一回,道:“这篇做序也使得了。”凤姐不知好与不好,只道:“既是三妹妹的笔墨,也该署个名才好。咱们虽说编了出来也只在闺阁流传,到底也要防着传出去,还是需得有个名号。”
探春略一思忖,道:“我住在秋爽斋,就是‘秋爽居士’罢。”凤姐摇头道:“不好不好,若是熟人亲眷,只怕能猜出来。”探春便又想了一想,笑道:“有了,我最喜芭蕉,就称‘蕉下客’罢。”
黛玉一听便想起“蕉叶覆鹿”的典故来,只是怕说出来凤姐不解其意,故撇下不提,只道:“二嫂子也该取一个。”凤姐忙摆手道:“我可不取,我又不会作诗,白取个名号作甚么。”探春道:“虽然你不会诗,到底也是草创之人,必要署名的,该取一个。”黛玉也道:“这诗集怕不编个十年八年的,难道你看上十年还学不会作诗不成?如今先取一个,只当是预备着。”
凤姐道:“我生平最爱大红,爱华服,爱金玉,爱戏曲,就是滚滚红尘中一个大俗人,却是想不出什么雅号。”黛玉笑道:“方才这一句就不俗,可见你是有宿慧的。”探春也道:“这‘红尘’二字极妙,二嫂子本名中又有一个熙字,正合红尘中熙熙攘攘之意。”
黛玉道:“熙熙攘攘也过于累赘了,不若‘栖红尘’三个字方妙。”探春笑道:“到底是林姐姐,这是化了‘凤凰非梧桐不栖’来的不是?”黛玉含笑点头,凤姐道:“我信二位妹妹的才华,你们既说这个好,就叫这个罢。”
然后凤姐探春二人又催黛玉取一个,黛玉道:“我本名珺,珺者,雕琢之美玉也,玄玉百工,其声清越,‘玄’字又直通‘黛’字,便叫‘玄清’罢了。”凤姐听了笑道:“越性把‘珺’字也添上,叫‘玄清君’倒好,与太清真人一般,像是个道号了。”说得探春也笑了。
黛玉便又思索一番,道:“我幼时在淮扬,家中有一问梅阁,常与母亲同去赏花观景的,至今仍魂牵梦萦,难以忘怀。便取其阁名,就叫‘问梅人’也罢了。”
三人正商议着,忽然小红进来道:“奶奶姑娘们快去瞧瞧,怡红院里袭人和晴雯吵起来了,宝二爷气得要撵了晴雯出去呢。”三人听说,忙起身往大观园里去。
一时到了怡红院,金钏、麝月等都都鸦雀无声的在门边听消息,进门看时,只见袭人正站在床边抹泪,湘云在一旁安慰她,宝钗坐在床尾处一张楠木椅子上,微微笑着瞧宝玉,宝玉却只穿着里衣,光脚站在地上,一看就是刚从床上下来,正指着晴雯道:“她不过是为着我被老爷说了几句,你就这样作践起她来了!”晴雯在地当中站着,哭道:“谁没事去作践她做什么!”
凤姐见状,只作没听见,向宝玉道:“宝兄弟这是怎么了?病还没好,就下地来吹风,可别着了风寒!”又朝门外招手说:“金钏还不过来扶宝玉到床上去歇着!你们屋里屋外总共七八个大丫鬟,就让你们爷穿一件儿单衣裳在地下站着,怎么服侍的!”黛玉紧随其后,使个眼色,紫鹃便上前去扶着晴雯到窗下一张小榻上坐了,探春跟着黛玉进来,将侍书留在门外,跟麝月等人打听原委。
原来晴雯这些日子时常奚落讥讽袭人,袭人原是怡红院里第一人时,自然要宽厚大方,不跟晴雯一般见识。如今却不能让晴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没脸,故今日便闹了起来,有意在宝玉面前哭道:“姑娘要是心里恼我,你只和我说,犯不着当着二爷的面儿吵,成日夹枪带棒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