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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珏听说是贾宝玉在外面说他姐姐的闲话,气得脸都青了,冯紫英见此情景又忙解释道:“林贤弟莫气,他也是有口无心,连他自家的姐妹也说过几次的。”
贾宝玉一向口中离不开“女儿”二字,在座的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故都颇能理解林珏的怒气,换了他们,自家姐妹的名字在别人嘴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只怕立时就要打上门去。
林珏更深知贾宝玉的脾性,往日也曾忧心过黛玉的名声,这会子虽然已是怒极,却还心里盘算着要借此机会将自家姐姐摘出来,于是又问冯紫英道:“我听说宝二哥今年逢着本命年,祭了星不许出二门的,你又是何时听他议论姐妹?”
冯紫英道:“这却是几年前的事了,贤弟方上京那一年,咱们兄弟还未曾相识之时,宝玉就提过一次,说贤姐弟二人皆‘风仪出众,不类凡人’。后来嘴里常提的便是他两姨表姐与……”说到此处,停了一瞬左右看看,见史家公子不在场,方继续道:“与史侯家的表妹了。”
林珏听了冷笑道:“我就说呢,家姐一向只在外祖母处孝顺她老人家,如何又从宝二哥嘴里传出闲话?原来凡是远近亲友家的女儿他都要议论议论!”
赵承岳这三四年间都与林珏一起读书,其母柳氏夫人又是贾敏生前至交,故对林氏姐弟二人如何与王夫人不睦都是知道的,也曾出过几个馊主意帮林珏捉弄宝玉,同黛玉也见过面,此时便出声附和道:“就是,他哪里配得上提林……”
“林”字刚出了个音儿,林珏便往左侧一步,狠狠踩了他一脚,将他未出口的“妹妹”二字踩了回去,赵承岳疼得“嘶”了一声,改口道:“林……珏你踩的可是你亲师兄!”
林珏嗤笑道:“先入门墙的是我,不过看你年长了两岁才唤你一声师兄罢了,按理说你才该是师弟。”
他师兄弟二人斗嘴,众人便也都顺势不提方才之事,水溶笑道:“咱们也不必猜是哪家的闺秀,猜中了倒于人名声有碍,不如只论词句。”乐善郡王与恪靖郡王二人都说:“正是这话。”
于是又议论起诗集来。乐善郡王是极擅诗文的,如今在翰林院兼着差事,替他皇帝三哥盯着国史馆修前朝史书。此时便是他先开口赞道:“这草创之三人中,‘栖红尘’不见诗作,‘蕉下客’失于穿凿,唯‘问梅人’格调最高。譬如这《四时词》中咏夏这一阕:‘熏风池馆绿阴中。隔断尘嚣逸兴浓。茉莉珠兰香径曲,涤烦时送一声钟。’立意实在不俗,必是有是时,有是事,方能有此句。”
林珏本还生着气,听到第一个品评之人便是夸黛玉的,不由把气消了,心里偷乐起来。又听大理寺沈大人之子沈善容道:“我却最爱咏冬这一句‘梅枝相映山塘月,一抹寒烟失太湖。’,真不愧是问梅人了,又提及太湖,想必是姑苏人氏。”冯紫英便忙推他道:“王爷才刚说不猜人出身,你又说起来。”
众人都各有评论,只恪靖王拿着诗集不松手,乐善郡王便问他道:“十六弟你看什么呢?竟如此入神?”恪靖便道:“哥你素日是知道我的,于诗词一道只是平平。你们都说她词藻如何,我却只看这一方闲章,‘问梅消息’四字虽然寻常,细想起来却有口中不得说出的妙处。”
乐善听了笑道:“可见你虽不能诗,悟性却是天生的。这四字若以王摩诘‘寒梅著花未’之句来解,竟稍嫌直白,不若林和靖之‘疏影横斜’一句解得切。”
晚间归家,林珏便洋洋得意地将众人之言向黛玉复述了一通,笑道:“我恨不得当时就告诉他们,那都是我姐姐所做,好容易才忍住了。”
黛玉便笑道:“我起这主意,就是为着有朝一日你在外面能光明正大提起我,能以我为荣。”
林珏闻言叹道:“这却艰难得很。我今日冷眼瞧着,师兄家赵姐姐必是也在其中,沈世兄家姊妹想来也有佳作,只是他们都不承认,虽然说起来有文采是好事,但诗作传出来却不成,都唯恐坏了姐妹的名誉。”
黛玉道:“这不是我们早就料着了的?若不然也不需起别号了。如今将诗作传扬出去不过是第一步,待人尽皆知之时,便都不觉此事坏名誉了。”
林珏奇道:“既这样,为何第一页便申明不许传出去呢?”
黛玉笑道:“那不过是拿来哄人的,以防那些腐儒拿我们的品行做文章。你细想想,外祖母家大嫂子还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呢,也只教她读了女四书就罢了。可见闺秀若有诗才,其父兄师友中必有开明博学之人,如此一来,这诗集必定是瞒不住的。便说咱们家,我若偶得好词佳句,难道不给你和爹看?”
林珏一想也觉有理,又听黛玉问他:“你可记得那册子扉页上是谁的名号?”林珏便回想一番,道:“是个叫‘撒盐女’的,这名号也真奇怪。”黛玉笑道:“原来是定城侯谢家的姐姐,她既姓谢,生平最爱谢道韫,又自惭不如,无咏絮之才,只称得上撒盐了。怪道呢,她与冯家定了亲的,两家又是至交,这诗集到了冯公子手上也不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