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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他身侧的陷阱泥壁上,泥土层突然簌簌落下。他有点诧异地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泥土层层剥落,露出一扇金属门来,那门缓慢地打开了,里头透出光来。
折刀眯着眼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防护服的服务人员站在那里,那防护服本来是带着头盔的,像宇航服一样,但他四下看看,觉得没危险了,就把头盔摘了打算说话。他还往后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才对他悄声说道:“穆罕默德先生要见你。”
“那这个游戏……”折刀又惊又喜。
“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你进来以后,就相当于退出了这个游戏。”服务人员解释了一句,随后又催促道。“请快进来。”
“好!”折刀稍微犹豫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位‘穆罕默德’见他做什么,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刚要往里走——变故和犹疑侵吞了他的大脑,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道身影蓦然落了下来。
——这正是李明夜。这个女人纤细的身体灵活如游鱼,直接从地面上往下跳进了陷阱中,随后就是就地一滚卸去了冲力,绕过折刀直接钻进了这扇门之中。凭借着惯性,她直接扑倒了服务人员,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用二指插入了服务人员的眼中,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那人的嘴,同时还捏住了他的鼻子。
变故乍起,折刀当时都惊住了,这一连串意料之外的事情冲击得他的大脑都有些发木。等他回过神来——其实也就是三秒后——他就看到这个满身泥泞的女人站了起来,毫不在意地用后背对着他。甚至那个女人还侧头对他笑了——妈的,一脸泥,两排白牙,笑的和鬼似的:“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他妈……”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折刀简直连动手杀她的心都快没了。作为职业玩家,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服务人员没救了——这可怜人后脑重重地撞在地上直接开了瓢,这也就算了,这女人两根手指完全插入了他的眼睛里,从入内深度来看大概直接抠穿了脑干。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了,只是捂着脸蹲了下来,相当无奈地问她:“大姐,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大姐?”泥人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甚至带了杀气。“从你的牙齿来看你的年龄大约在30岁左右,你居然叫我大姐?你想死吗白痴?”
“我……”折刀几乎想嚎起来了,“你弄成这打扮,谁知道你几岁啊!”
李明夜听了以后往身上看了一眼,居然还点了点头,非常好说话:“说的也是,冤枉你了,不好意思。”她站了起来,身下的服务生早没了呼吸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上头还淅沥沥地滴着人眼球的胶质玻璃体和脑组织,甚至还缠着几缕视神经,黏糊糊的相当恶心。她也不在意,随手就想抹在服务生身上,想了想还是停住了,转手想擦在折刀的衣服上。
折刀也懒得动手,反正这女人一看就打不过他,不过他一看,实在是太恶心了,终究还是躲了一下:“干什么呢你,擦你自己身上啊。”
“你懂个屁,站着别动。”
“不是……好吧。”折刀的脸上都扭曲了,看着那黏糊糊的手——特别恶心,人体组织、泥、下头好像还包着布条——擦在自己的军队迷彩上,饶是他心理承受能力远超常人,也有点想吐了。“你这到底什么道理啊!”
“没什么道理,我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擦自己身上吧。”李明夜眸中精光一闪,已经发动了D级侦查术。看到了反馈,她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
“系统提示:鉴于目标的体积与生物能量都超过了技能所有者,技能发动失败,您的精神力损耗20点,当前精神力为180/200。”
——这么一句话反馈到李明夜的大脑里,迅速转化成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意思。
——打不过!
李明夜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她擦干净了手蹲下去把服务生的防护服扒了个干净,手脚并用地套到自己身上。这防护服就像一个大铁罐子,重的要命,李明夜活动了一下手臂,稍微适应了一会儿,才拿起了那个头盔仔细看了看。
“喂!你可打不过我啊!”折刀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李明夜根本没理他的打算。她又把这个服务生身上的燕尾服给扒光了,连个内裤都不给人家留,随后就把这些衣服塞到了防护服里头,把尸体直接拖了出去——顺便提一句,她自己是拖不动的,折刀还搭了把手。那尸体被她直接丢到了陷阱里,随后她把门又推开了一些,才戴上了头盔,对着折刀招了招手,走进了这个隧道。
这个隧道相当宽阔,隧道壁呈圆形,泛着光亮的银白色,顶上一排明晃晃的无影灯,看起来精致而富有科技感。隧道向下延伸,但坡度并不大,大约呈15°倾斜。折刀一头雾水地走在路上,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想开口问了,李明夜就敲了敲自己的头盔示意说不了话,于是折刀就只能憋了回去。
长长的通道里头只有李明夜嘎吱嘎吱的走路声和折刀紧张不安的呼吸。不知怎么的,折刀的眼前一直都是刚才李明夜那敏捷而毫不犹豫地一击——非常敏捷的动作,只有精通人体力学和格斗的人才能用的出来,甚至于有一种流畅的美感。但这都没什么,最让他心惊的,反而是这个女人对待杀人毫不在意的态度。
当她从服务生的尸体上站起来的时候,她神色不动,甚至还有几分愉悦,态度非常轻松——并不是说她有能力轻松杀死一个人,而是她对杀人的态度,简直就像吹去身上的灰尘一样。
折刀可以算得上杀人无算,在他的特种兵生涯和职业玩家生涯中,手底下的性命至少几十条,所以他更不能想象这样的态度……即使是他动手杀人,也会有杀意和狠气泄露出来。
而这个女人却不一样。她杀人不带什么烟火气,像是把脚下的石子随随便便地踢开……她杀人时没半分斗志和狠辣,其杀气还不如她听到自己叫她“大姐”的时候。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折刀不由问了一句。
李明夜根本没回答,戴着头盔穿着全套的防护服,谁也不知道这大铁壳子里头这个女人的动作和表情。
折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你杀那个服务生的时候,明显是受过训练的,但是你的身板……”
李明夜突然稍微停了停脚步,而折刀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他们面前是这个甬道的尽头,那尽头是一个充满了科技质感的圆形金属门,此刻那扇门开着,门口站着另一个服务人员。那个人一见他们俩当即就松了口气,转而态度非常良好地对折刀半鞠了个躬,温言道:“请随我来。”
折刀想了想那静静地死在外头的服务生,一时心里头有些发虚——平心而论,他是非常非常不想和游戏方撕破脸的,别的不说,他的父亲还等着他去救。而现在木已成舟,他震惊之下没有第一时间擒住这个疯女人,现在他的处境真的相当艰难……
折刀的本质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他的性格中有种被动的、随遇而安的成分,他的一生之中,往往都是别人带给他机会和机遇,他没有那种魄力去创造机遇。但他也有一点好处,就是一旦下了决定之后,他的执行力也相当惊人。
换句话说,这就不是个当老大的料。
李明夜精通心理学,虽然她不知道折刀的人生历程,但就凭折刀刚刚没有动手杀她,而此刻又有些犹豫的态度,她刹那间就推断出了折刀其人的心性品质。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学着那个服务生半鞠了个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折刀在略一犹豫之后,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和那个服务生走了。在折刀的心中,父亲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折刀的头脑很清楚,即使那个服务生死在了外头,一时半会儿多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是看着李明夜把摄像头给捣了的,而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地套着一个大铁罐子跟了进来,多半是不会马上就脱离这个身份的。
不得不说……折刀投资会赔钱还是有点道理的,他正如李明夜说的那样,是个大脑里都长满肌肉的蠢货。此刻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一会儿要见的负责人穆罕默德身上,这让他忽视了非常致命的一点,而这么一点疏忽,让他即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李明夜并没有关上甬道的门,他明明看到了,却没有去留意这是为什么。不过即使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认识到了这个女人的不怀好意……在服务生的面前,他恐怕也不会拆穿这个女人的身份。甚至他还会对着服务生撒谎,说外头那具尸体是另一个玩家的……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几句说笑,或许是因为此刻的立场不再对立,或许是因为她当着摄像头揭穿了那个有关作弊的阴谋……折刀对这个女人的心态变得有些复杂,甚至于心软和犹豫。
此刻的折刀还不知道李明夜真正的恐怖,他那一时的心软和犹豫,甚至都在这个女人的意料之中——如果此刻李明夜再度暴起杀人,折刀势必会阻拦。反而是她非常好说话地让他离去,让他不知为何对这个女人产生了隐约的愧疚感。
其实这一丝愧疚感的产生真的没什么道理好讲——如果不是李明夜,折刀此刻还在外头参加他的游戏,以折刀的机敏,也未必会死在新玩家投放点。甚至如果不是李明月杀了外头的服务生,折刀也不会落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如果两人位置调换一下,且不论李明夜会不会落入陷阱之中了,光凭折刀杀了那个服务生,李明夜一进这个甬道就会想办法触动警报,然后用折刀的人头去领赏。
实际上李明夜就防着折刀这一点,才穿戴好防护服之后才进来。不论折刀做什么选择,她都有那么一丝余地。
再回过头去看,李明夜返回陷阱区域,也是一场豪赌。她知道她这么一番话往摄像头跟前一说,负责人肯定会做出反应——最大的可能是放出某种武器,可能是毒气,可能是猛兽,甚至可能是别的什么,但这些都会第一个要折刀的命。
而折刀是一个把柄。
他的身上残留着负责人之间互相勾心斗角的痕迹,李明夜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既然是一个游戏,那么作弊的手段显然是不容许的。她不知道给折刀下注的人是谁,但她知道,暗示折刀在新手投放点过夜的那个人,肯定和下注给折刀的人不对付。
她堂而皇之地将其在摄像头前揭露了出来,就是等着下注给折刀的人做出反应。折刀是个活证据,他活着才能开口说话,才能指认另外一个人。
所以给折刀下注的人,必然要保住折刀的性命。
甚至那个人顾虑到对头的存在,必然会暗中行事,偷偷将折刀带走——当然,如果他大张旗鼓地带走折刀,李明夜就只好自认倒霉,赶紧跑路了。
后事果如李明夜所料。
而当那个人摘下头盔的时候,李明夜刹那间就断定了两件事——其一,投放出来的“危险”不是毒气,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其二,那个“危险”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猛兽,而那个猛兽的投放地离这里较远。
李明夜这下不只是松了一口气了,她简直是把气全咽回了肺里头。要知道这林子里头可还有一具新玩家尸体呢,这可够给她争取时间了。而当她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刹那间,脑内就有了一个有关“潜入”的计划,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废话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来的资本和人打生打死的?杀服务生靠的是人家猝不及防,还套着一身大铁壳子,比乌龟还笨拙。实际上真要论打架,两个李明夜加一起都打不过折刀一只手。
这也是她在穿上防护服之前和折刀插科打诨斗嘴的原因。实际上这是李明夜的又一次赌博,而她赌赢了。
而可怜的折刀完全茫然不知李明夜的算计,反而因为她刻意的“相谈甚欢”,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丝愧疚……他也不想想,当他在陷阱里头的时候,李明夜有这么好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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