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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邸报。”
赵白石接过来，没有立即打开，轻轻的放到桌子上，细长的手指笃笃的点了两下，然后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摸着袖口的团花图案，陷入沉思。
“东家，可是朝廷又有什么烦事？”旁边的客座先生刘世琨从手中的卷宗里抬起头，疑惑的问。
赵白石摇了摇头：“天天都是烦心事，见怪不怪，若是有一天没了，我才要心惊呢！”
刘世琨好像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也是，前年京里闹拳匪，圣驾西巡之前，我记得有四五天没有邸报，当时您就说怕是出大事了！”顿了顿，先生小心的看了一眼赵白石，“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圣驾西巡也不是完全的坏事。”
赵白石斜睇了他一眼，刘世琨闪过眼神，嘴角的笑意却毫不掩饰。他们是几十年的宾客了，赵白石这些年起起伏伏，身边的人聚聚散散，刘世琨却是一直跟着他。有些话不能讲，但他可以提；有些事不能做，但他可以说。
世道维艰，但在这样一个风轻云淡的夜晚，忙里偷闲，说两句题外话也是一种乐趣。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头顶的电灯轻轻的摇晃着。脚下的地龙热气腾腾的，倒也没怎么觉得寒气逼人。可是赵白石却问：“马上要过年了，流民安置的怎么样了？“
刘世琨拿出一张手札：“基本都安置妥当，不过有三个县，冻死饿死的人数在百人左右。已经令当地着力救济。“
“泾阳呢？“赵白石问道。
“泾阳很好。”刘先生微笑着说，“吴家乐善好施，为当地父母官排忧解难。目前尚无饿死冻死的出现。哦，对了，有消息说，吴家对机器局很感兴趣，好像正在与英吉利那边联系。”
“机器局可不是纺织局，所需资金巨大，而且风险很高——”赵白石斟酌着，“他们想做什么机器？”
“具体的不清楚。只是听说夫人觉得从洋人那里买机器太贵，想着能不能自己建造。后来说是去上海考察了一下，虽然风险巨大，但若是能够成功制造出来，利润比织布还要高。”
“她就知道钱！”赵白石愤愤的偏头，然后又扭过来问道，“她可真的要做这机器局？”
刘世琨摇头：“建机器局是大事，如果真的要做，地方官应该禀报。”
赵白石随手敲着桌面，慢慢说道：“虽说她想的只是多挣些钱，可这机器的制造能力正是洋人得以横行无忌的原因。除了江南那几家大的机器局，如果有更多的民间力量加入到机器制造中来，更多更细的掌握其中的技术，甚至许多机器我们能够自己生产组装，这对增加国力，是非常有利的。”
“不错。而且，机器局一开势必需要许多人工。流民的安置也多了一个办法。”刘世琨想的仔细。时局不稳，人心不定。许多人抛家舍业，四处流浪。而以陕甘的富庶，竟也无法完全安置。每到冬天，冻饿病死之人总在千人之上，一旦开春，极容易带来疫情。而活着的流民若处置不当，也会引起社会动荡，乃至□□。
赵白石道：“明天准备一下，我去一趟泾阳。”
刘世琨点头应下，抬头时却见一道明媚的笑意不经意的划过赵白石还算年轻的脸。每次去泾阳，这个堂堂总督就会有遮不住的轻松。这么多年了，一直这样。难道，还要一直这样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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