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狂欢夜（1）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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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放轻松点啦骑士老爷，我们也不过是两个苦命的夜精灵罢了，若论起用心险恶，我们可能都还比不过你呢——”
帕里斯微微抬起头，坐在他面前的两人看上去都还是两个漂亮的少年或者少女，他们的身影在海潮般的烛光下瘦弱而纤细，仿佛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姐弟，在纷杂的世间相依为命。
但就是他们，在圣城之中掀起了狂澜。
“你是叫……帕里斯……对吧？”男孩轻声问。
帕里斯战战兢兢地点头。
“在我们迈锡尼，你的名字曾经属于一个疯子。”他淡淡地说，“那个疯子爱上了别国的王后，他为了王后背叛了自己的妻子，他把王后带到了自己的国家，挑起了一场战争；在那场长达十年的战争里，无数的人死去，英雄的血能汇成一条不绝的江河；但他最后仍然败了，他的哥哥被捷足的阿喀琉斯杀死，尸体被拖在马车后面绕城三周；他的国家被铁蹄碾过，他的城市被烈火焚尽，他的人民被疯狂地屠杀；他自己被伟岸的菲罗克忒忒斯射伤，在以前的妻子面前孤独的死去，而他至死也没得到他妻子的原谅（这个故事源自现实中的希腊神话里关于特洛伊之战的传说；作者注）。”
帕里斯嘴唇发白，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从骨子里变得冰凉了；这个故事像是一个狰狞的预言，让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染血的未来。
“你和那个疯子很像。”男孩柔声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嘴角带着一抹鬼魅的笑。
漫长的沉默笼罩了这里，帕里斯觉得自己正一点一点的坠落下去……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
“我……我……我该怎么做？”他颤抖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你的事。”男孩用他纯净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帕里斯，“我们的契约很简单不是吗？你把那个女孩带给我们，我们来完成你的愿望。不过，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尽量向我们提呀。”
“可别又想着找我帮忙哟……”薇薇安懒洋洋地说，“亡灵魔法可不是那么方便的东西，大多数学习亡灵魔法的巫师们第一次召唤亡灵之门时就自己死在了亡灵手中，因为他们能呼唤亡灵，却没有控制他们的能力；对亡灵们施加愈多的控制对我的消耗就越大，结果上次袭击时你居然还要求我让亡灵们小心和你和你哥哥打，既要不引起罗兰的怀疑又要不伤着你们……”她翻了个白眼“眼下，我可能至少得休息上好几周才能再次召唤亡灵之门。”
帕里斯无言地低头片刻，而后咬了咬牙：“对那个女孩的审判马上就会开始了，根据现有的证据，她必定会被判为有罪；眼下即使什么也不做，等她被定罪后，她就会被法庭强制移交给我们关押，到时我只要找个替死鬼我就能把她交给你们……”
“行不通的。”
男孩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切断了帕里斯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和那个疯子一样的帕里斯很像吗？”男孩凝视着帕里斯。
帕里斯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摇头。“你和他都是疯子。”男孩轻声笑着，像是在讲一个很有趣的小童话，“你们都有着疯子般的欲望，却没有疯子的凶狠；那一个帕里斯能为了一个女人挑起一场战争，自己却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他自己几次从战场上逃窜下来，躲在城墙后看着自己的士兵为了这场因他而起的战争被敌人撕得粉碎；你也一样呀，你已经为了你自己的欲望背叛了你的父亲、你的家族、你的国家，但你却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张棋盘前优雅的部署着棋局，等着自己的猎物乖乖的踏入你的陷阱。”
“但您也说了，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他死死的咬着颤抖的嘴唇，“公主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审判马上就要进行，他们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吗？”男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真的是这样吗？”
帕里斯犹豫了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男孩摊开手掌，朝帕里斯伸出他修长的手指，“如果你是黑棋，下一步你会怎么走？”
帕里斯愣了一下。接着他轻轻地呼吸了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紧盯着棋盘，让自己沉浸到思考当中。
“应该……走投无路了吧……”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象棋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黑棋最多再挣扎三步，之后白棋的主教或者骑士就能够封住黑教皇最后的出路。”
男孩无言的摇了摇头。
“你——果然还是没有一个疯子的狠劲呀。”他像是无奈的笑了笑，“你觉得那个叫罗兰·凯恩的骑士是个怎样的人。”他无端的抛出一个问题。
“很蠢的一个人。”帕里斯攥紧了拳头。
“蠢？”
“能为了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夜精灵做到这个地步，除了愚蠢，我想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
男孩又摇了摇头：“他不是蠢，只是可怜。”
“可怜？”帕里斯疑惑地问，“怎么讲？”
“是啊，他能为了某件小事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的性命。因为他一无所有，他的生命太轻了，轻到连他自己都不留恋。”
“但是呢，这种人才是最容易发疯的啊。”男孩的声音忽而变得很低，如长夜般深邃，“这样一个人，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但也是最可怕的人。”
“可他已经束手无策了。”帕里斯恶狠狠的咬牙。
“真的吗？”男孩露出一个诡秘的笑。
他垂下目光，像是在沉思。但刹那间，他忽然拔出一柄短剑朝棋盘斩去！房间里烛光闪灭，他纯净的眼瞳中带着可怖的狰狞，嘴角带着嗜血的笑意，让人想起收割灵魂的厉鬼！厉鬼狂放地笑着，嘲讽着人类和他们所朝拜的神明。
帕里斯失魂落魄地瘫倒在椅子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散落的棋子在地面蹦跳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发出怪异的笑声；那个刚刚在黑教皇面前耀武扬威的白骑士已被拦腰斩断，摔在了一个照不到烛光的角落里。
“像罗兰那样的疯子，如果你在棋盘上把他逼入了绝境，他接下来就会拔出他的长剑，一剑砍翻棋盘。”男孩温柔地说，“所以，千万要小心呐！”
帕里斯在座位上静坐了良久，他的眼神是空洞的，眼白中布满了血丝。
他的确已经把罗兰逼到绝境了，绝到不能再绝的绝境。
那接下来，他将会面对罗兰斩裂棋盘的那一剑吗？
没办法的吧？他现在只是个连站起来都很困难的废人罢了。
但男孩自己挥剑斩向棋盘时，他的眼瞳里闪耀着那么狰狞的光，狰狞到摄人心魄。
当一个人的眼睛里闪耀着那样的光时，没有人能够怀疑他说的话。
罗兰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他对艾拉的担保在证据面前不堪一击；艾拉的名字出现在红龙公爵的尸体旁边，至邪的亡灵匍匐在她的脚下……所谓铁证如山也不过如此，而他帕里斯甚至还能贿赂主判的法官来确保万无一失；但罗兰……他没钱没权没有家族势力，难道他还能直接带着那个夜精灵逃走不成？
他想了很久，直到那座歪歪斜斜的钟楼上传来了萧索的钟声。
他最后摇了摇头，咬着牙起身。
“要走了吗？那再见啦！”男孩挥着手朝他道别。
帕里斯几乎是蹒跚着走到了门边；他的背影摇摇晃晃，全然没了一个骑士的风度，更像是一个颓唐的老人。
“下次来时记得带一副新的象棋过来！”男孩冲着他隐去在门口的背影嚷嚷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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