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烟波千里顾草庐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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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之中,习伯约打开车窗,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道:“在姨娘府上住了半年有余,每日读书习武,却不曾领略这扬州城的繁华,他日得闲,定当仔细游历一番!”沈丽娘皱眉道:“约儿,外面吵闹,把窗子关了吧。”习伯约点头称是,关上了车窗,问道:“姨娘,咱们这是往何处去?”
沈丽娘道:“那位仙长隐居在剑南,咱们便是往那里去。”习伯约点点头,又问道:“那咱们便一路乘马车去吗?”沈丽娘道:“陆路颇多不便,不如乘船,咱们到了码头便弃车登船,一路逆江而上,十数日便可到了。”习伯约心中忐忑,默念道:“剑南……剑南……”念起前路漫漫,此行不知能否成功,不禁怔怔出神。
此番远行,沈丽娘并未兴师动众,四剑婢留守扬州,而沈秋霜要随同前往她也未答应,只带了贴身服侍她的三个侍女,一行五人,分乘两辆马车,出了扬州城。到得长江边的码头,登上了那艘巨舫。
巨舫上的船工早已准备妥当,便即扬帆起航,巨舫缓缓离岸,逆江而上。
再次回到巨舫之上,习伯约来到此前所住的房间,忆起自己掉入江中,为沈丽娘所救,而骆爷爷与骆莹儿却是死生难料,不禁黯然销魂,心中暗暗起誓:“骆爷爷,莹儿,我定要手刃那几个狗贼为你们报仇!”
念起报仇,他又想道:“骆爷爷称他为我寻的那位师父为‘仙人’,而姨娘也称她要领我去拜的师父为‘仙师’,这两人都是仙字辈,也不知本领如何,可别是浪得虚名!”一念及此,他不禁莞尔一笑,摇头自言自语道:“爷爷与姨娘对那二人如此推崇,他们把我视为亲人,自然不会骗我,我又何苦自寻烦恼呢!”又想:“那二人皆是‘仙人’,也不知谁的武功更高?虽然离开了栖霞寺,未能如骆爷爷所愿,拜他为我所寻的仙人为师,但若是姨娘所说的高人愿意收我为徒,日后爷爷知道了,也自当欣慰了。”想起骆爷爷多半已是死了,他只觉难受极了,便出了舱房,在舫中闲逛。
这巨舫非常之大,兼且除了沈丽娘、习伯约及那三个随行的侍女,只有二十几个船工,那些船工又大都在舱中,是以显得船上异常冷清。习伯约在走廊中闲逛,却望见一个船工站在栏杆旁,望着江岸怔怔出神。
习伯约心生好奇,便走至那人身后,问道:“这位大哥,你为何在此发呆?”那船工回转身来,见身后之人是一个粗衣童子,心中纳罕:“这船上之人我无一不识,这童子却是哪里来的?”习伯约已换上了沈丽娘为他准备的粗布衣衫,那船工自然猜不出他是何身份。
那船工笑道:“小兄弟,你是何人?我日夜住在这船上,却为何从未见过你?”习伯约道:“我是今日才上船的,你自然未曾见过我。”那船工点点头,心道:“原来是随坛主一起来的,怪不得。”他只以为习伯约是沈丽娘家的佣人。
习伯约道:“大哥,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何在此发呆?”那船工笑道:“你小小年纪,却如此多事。”说罢,他指向岸边道:“我从小便与爷爷在此处摆渡为生,此时途经故地,想起了死去的爷爷,自然是感慨万千。”习伯约点点头,问道:“那你为何不在此继续摆渡,却到这船上来做船工了?”那船工长叹一口气,转身望向江岸,答道:“非不想,而是不能啊!”习伯约闻言,愈发好奇了,追问道:“那为何不能呢?”
那船工再次转过身来,满面自豪之色,道:“我李二狗虽是一介草民,不足挂齿,却在此处遇见了一位大英雄,更救下了他的夫人与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实乃是我平生唯一值得夸耀之事!”习伯约听了却是哈哈一笑,哂道:“这位大哥,你可莫要以为我是小孩子便在我面前胡吹大气。”李二狗勃然变色,急道:“谁胡吹大气了?哼!若不是你年纪小,我便要不客气了!”
习伯约虽然年幼,却已是身负武功,自然也不惧怕眼前之人,不慌不忙地道:“那人既然是大英雄,自然是有非凡本领的,又为何要你去救他的夫人与孩子?”李二狗默然半晌,叹息道:“正所谓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小小年纪是不会懂的!”习伯约自然不会信,却也不再出言质疑,只是笑而不语。
李二狗见习伯约仍不肯信,登时火冒三丈,微一犹豫,沉声道:“你这小子既是坛中弟子,我也不怕把实情说与你,不过你听了之后可万勿说与外人,知道吗?”习伯约仍自哂笑道:“你若不愿说便算了,故弄玄虚,吓唬我吗?”李二狗却未理会,只是望向江岸,自顾自地道:“你岁数太小了,恐怕我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七年前,这扬州城中来了一位大英雄,他是开国功臣之后,世袭国公爵,一心忠于大唐,可是当时尚是太后的武则天一心妄图谋朝篡位,大肆贬谪朝中旧臣,那位大英雄便被贬到了扬州。他忧国忧民,不忍见太宗皇帝与先帝创下的基业落入妇人之手,便在扬州高举义旗,招募义军反抗武氏专政,可惜未能敌得过朝廷派来的大军。待他带着从人逃到江边时,恰巧被我遇到,便想教我把他们渡过江去,谁承想追兵已经到了身后,他无路可退,只得回身迎敌,他的夫人则抱着孩子上了船,我送他们过了江,你说,我算不算是救了他的夫人与孩子?”说着,当日的情景便一幕幕浮上心头,不禁令他感慨万千。
李二狗出神半晌,忽然想起身后的孩子已是久久未曾说话,回身看时,却只见习伯约早已是泪流满面。李二狗登时愣了,奇道:“小兄弟,你哭什么?”习伯约不答,却哽咽着反问道:“你所说的大英雄,可是英国公李敬业?”李二狗惊奇不已,道:“你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英国公的大名?”不由得对习伯约刮目相看。
只听了几句,习伯约已猜出这船工口中所说之人便是自己的父亲,顿时不能自已,热泪盈眶,却强自忍住呜咽。想到眼前之人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禁躬身一揖,道:“多谢李大哥救命之恩!”李二狗奇道:“小兄弟这是为何?”他又如何能想得到,眼前的童子便是当日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呢!
习伯约欲要讲明自己的身世,却又想起了沈丽娘的嘱咐,只得打消了念头。他抹去泪水,朗声道:“李大哥急人之难,救下了落难的孤儿寡母,自然也是好汉一条,小弟我是替那位大英雄谢谢你!”李二狗摇摇头,再次望向江岸,沉声道:“我只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李夫人过江之后便独自去了,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习伯约听得心头一痛,暗道:“依骆爷爷所讲,我娘应是与李大哥分别之后被害的,李大哥终是未能救下我娘,若是他知道了,恐怕也会伤心不已吧。”见李二狗似是对娘亲颇为思念,他便问道:“李大哥,那英国公是个英雄人物,必是英姿勃发、豪气干云,想来他的夫人也是个女中豪杰吧?”李二狗点点头,道:“虽只是一面之缘,但李夫人之貌,实是倾国倾城,教人难以忘怀。何况她不仅容貌绝美,更有与夫共同赴死的慷慨气概,自然称得上是女中豪杰!”
习伯约心头大悦,又问道:“那不知与姨,与夫人相比,如何?”李二狗一愣,问道:“你是说坛主吗?”习伯约略加思索才明白李二狗说的是谁,只因在府中诸人皆称沈丽娘为“夫人”,从未有人称她为“坛主”。
沈丽娘貌若天仙,又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更是温柔若水,对习伯约也是关怀备至,习伯约只觉沈丽娘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自是好生羡慕沈秋霜有一位如此完美无缺的母亲。此刻得知自己的母亲同样是绝伦佳人,他自然想要比较一番。
习伯约点点头,李二狗四下望了望,才壮起胆子道:“坛主虽也是人间绝色,但与英国公的妻子相比,恐怕仍是稍逊半筹。”习伯约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但想起母亲早已故去,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却又不禁怅然若失。
他心情郁郁,也无心再言,便辞别李二狗,回了舱房。在舱房中闷坐半晌,他心情稍稍平复,想道:“爹娘当日兵败出逃,想来定是十分狼狈的了,若不是有李大哥相助,娘亲定然难以逃脱,我又如何能活到今日?食马者只因一顿酒肉便以死相报,李大哥对我有活命之恩,我又如何能无动于衷呢?”他只觉务须报答李二狗,略一思索,便想出了法子:“李大哥在此做船工,想来是无甚富贵可享的,不若我去找姨娘为他谋个差事,总好过整日呆在船上。”打定主意,他便去了沈丽娘的舱房。
沈丽娘此时正欲小憩,见习伯约来了,便问道:“约儿不在房中休息,可是有事?”习伯约点点头,道:“姨娘,适才我在走廊之中闲逛,却是机缘巧合,得遇一位故人。”沈丽娘大奇,问道:“哦?这船上除了你我之外,只有船工与侍女,并无外人,又如何会有约儿的故人?”习伯约便把前因后果如实说了。沈丽娘听后啧啧称奇,感叹道:“如此说来,此人可谓是你家的大恩人啊!”习伯约点头道:“确实如此!”
沈丽娘又道:“扬州毗邻长江,水路便捷安全,不似陆上艰难险阻,我便命人造了此船。可是咱们朱雀坛中并无男弟子,这船工只得另寻,而咱们与朝廷为敌,凡事务须不露声色,便四处收留无家可归且会水性之人来做船工,没想到竟收留了约儿的恩人,可真是巧了!”习伯约灵机一动,便顺水推舟道:“正所谓‘知恩图报’,姨娘,我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姨娘答应!”沈丽娘笑道:“约儿不必如此见外,但说无妨。”习伯约道:“他仗义搭救我娘,却因此而落得个有家不得归,只能栖身于船中,约儿委实过意不去,只望姨娘能为他在坛中寻个差事,也好教他有个前程。”
沈丽娘点点头,沉思半晌道:“为他寻个差事自然无妨,可咱们朱雀坛中皆是女子,若是多个男人,自然会有许多不便,不若我举荐他去其他分坛,我的师兄自然会为他妥善安排的,你看如何?”习伯约自无不愿,点头道:“全凭姨娘做主!”
如此一来,习伯约了断了一桩心事,心情也是大为轻松。他每日在船中无事可做,便勤练武艺,少了沈秋霜在旁打扰,他也更能专心致致。练武之余,他有时也去找李二狗闲聊。
二人谈天说地,李二狗虽未念过书,更未曾见过什么世面,可在这长江之上摆渡了十余年,南来北往的客商见得多如牛毛,便将一些他听来的稀奇古怪之事讲给习伯约。习伯约从前整日闷在栖霞山中,而后到了沈丽娘府中又是终日不得出府,对俗世凡尘颇为向往,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如此过得二十余日,巨舫沿江逆流而上,终于到达了渝州,却未多做停留,便由长江转入了嘉陵江。又过数日,巨舫终于泊在了阆中县城外的码头中。习伯约与李二狗依依作别,便随着沈丽娘下了船。
侍女早已先行下船,雇来了一辆马车。沈丽娘便与习伯约坐入车中,而三个侍女则骑马而行,一行人乘车骑马向东而去。习伯约见道旁皆是田地,马车似是驶向郊野,便问道:“姨娘,咱们这是去往何处?”沈丽娘道:“那位仙师便隐居在这阆中县城外一处名叫‘仙鹤会’的地方,但我也从未去过,咱们尚需找寻一番,不过终究是不远了!”习伯约顿时兴奋莫名,道:“就在左近了吗?那可太好了!”沈丽娘点点头。习伯约忽又担心起来,生怕到时见了那位仙师,他却不愿收自己为徒,顿时忐忑无比。
这“仙鹤会”位于阆中县城外,依山傍水,景色倒是颇为秀丽,只是星星点点散落着几座村庄。那驾车的车夫是本地人士,自然知晓仙鹤会所在何处。一行人不多时便到了,打发走车夫,沈丽娘便命三个侍女在原地守候,她则独自领着习伯约四下找寻起来。
在几座村庄外望了望,沈丽娘便知欲找之人不在其中。正自皱眉之际,却蓦然望见大约一里外有一座矮山,山脚下有一户人家,她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十有八九便是那里了!”便拉起习伯约快步赶去。
二人来至近前,只见这户人家与寻常庄户人家别无二致,院外围着竹篱,院内有三间土房,一间正房居中,两间厢房分居左右,房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些农具。沈丽娘见院内无人,低声道:“多半便是此处了。”便推开篱笆门,来至院中,朗声喊道:“此间主人可在?”习伯约望着院内陈设,心中一阵嘀咕:“此处半分也不似世外高人所居之处,会否是姨娘记错了?”
沈丽娘见房中无人应答,便凝神倾听房中动静。这时,左边厢房的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向沈丽娘咿咿呀呀地叫着,并不停地打着手势。此人肤色黝黑,面上满是皱纹,似是饱经风霜,不过身量颇高,看起来倒是颇为健壮,着一身粗布衣裤,脚上踏着一双草鞋,似是个乡野农夫。
习伯约见这哑巴形貌粗鄙,心中便有些不喜,暗道:“姨娘所说的世外高人难道便是他?不论如何看都不像啊!”以貌取人乃是人之常情,习伯约也未能免俗。不过想起《论语》之中,圣人曾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他顿时如梦初醒,心道:“姨娘说他武功早已出神入化,只要他愿意传我武功,来日我便可去找武则天报仇,又何必在意他的相貌呢!”想通此节,他望向哑巴的目光中便充满了希冀。
沈丽娘望着那哑巴,也是微微皱眉。便在此时,忽听居中的正房之中传来一声长笑,房门大开,一位身穿道袍、手执拂尘的老者步至房外,朗声道:“丫头,咱们可是多年未见了啊!”说罢,又是一声长笑。沈丽娘见这位老者走出来,顿时喜上眉梢,赶忙上前施礼道:“丽娘拜见仙师!”
习伯约见沈丽娘如此恭敬,心知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是那位仙长了,急忙也上前问好道:“晚辈习伯约,见过仙师!”那老者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习伯约见那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确有仙风道骨,心中便平生了几分好感。
那老者一甩拂尘,道:“丫头,你不远千里大驾光临,老道只觉蓬荜生辉啊!”沈丽娘先是微微一笑,继而奇道:“上一次随同师父拜会仙师之时,丽娘尚是髫年少女,此后三十年间未曾相见,仙师是如何认出我的?”那老者笑道:“天下似你这般美貌的女娃又有几个?老道虽然老矣,可并未眼花呢!”
沈丽娘微一思量,恍然大悟道:“是了,仙师料事如神,自然算到了我要来。”那老者捋须一笑,道:“老道掐指一算,便知今日有故人来访,在家中等了半日,果真教我等到了!”沈丽娘道:“仙师神机妙算,丽娘佩服!”那老者道:“三十年未见,你这丫头倒变得油嘴滑舌了。”沈丽娘道:“丽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那老者道:“你不远千里赶来找老道,不会只是为了奉承老道几句吧?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有事咱们进屋去说。”说罢,又向那乡农打扮的哑巴吩咐道:“长浦,上茶。”哑巴点头而去,那老者便领着沈丽娘与习伯约一起进了屋。
屋子不大,陈设也颇为简陋,倒是木榻旁的书柜上摆满了书。三人围着方桌坐下,不多时,哑巴便端上一壶茶,为三人各倒了一杯,而后打了几个手势,便出去了。那老者道:“老道虽是方外之人,对饮茶之道不甚精通,但是长浦却是颇为擅长,来,你们仔细品味一番。”
沈丽娘端起茶杯,只觉香气扑鼻,不禁高声赞道:“好香!好香!”说罢,便微微抿了一口,仔细品味了一番,道:“若我所料不错,此茶应是峨眉雪茗,并且是用晨露冲泡的!”那老者闻言,笑道:“老道失算了,你师父是前隋宗室,身份尊贵,对天下的名茶自然不会陌生,你伴在她身边,耳濡目染,想来也是精通此道的。”习伯约也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只觉初入口时有些许苦涩,转瞬间便化为甘甜,倒是颇为好喝,便又倒了一杯。那老者见状笑道:“孩子,这茶可不能如此吞咽,要一口一口去品!”习伯约听得似懂非懂,却也点头称是。老者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沈丽娘又品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仙师,丽娘此次冒昧来访,确是有事相求!”那老者微微皱眉,正色道:“老道已是垂垂老矣,可担不得大事了!”沈丽娘暗暗苦笑,摇头道:“仙师差矣!丽娘此来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那老者见她指向习伯约,便望着习伯约笑道:“日月如梭,三十年前的小丫头,今日也已当上娘了!”沈丽娘摇头苦笑,道:“仙师误会了,他并非丽娘的儿子,且与丽娘可谓是毫无瓜葛,倒是与仙师有些渊源呢!他乃是……”不待她说完,那老者便打断道:“且慢,你莫说出来,让老道算上一算。”说罢,老者低头掐指一算,忽然抬头望向习伯约,目中精光闪烁。
沈丽娘见那老者面露异色,料定他已经算出了习伯约的身世,便道:“仙师武功盖世,丽娘佩服得紧,而此子实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丽娘此来非为别的,便是希望仙师能收他为徒!”老者闻言,却是不答,凝望前方,似是陷入沉思。
沈丽娘见他不置可否,便向习伯约使个眼色。习伯约心领神会,赶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便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那老者本欲阻拦,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坦然受了习伯约三拜,才扶起他道:“徒儿啊,你既然拜老道为师了,那你可知道老道姓甚名谁啊?”习伯约顿时一愣,嗫嚅道:“徒儿……徒儿不知……”沈丽娘笑道:“仙师的名讳丽娘不敢提及,便未曾告诉过他。”那老者捋须笑道:“你这个丫头,何来这许多规矩!徒儿,听好了,为师同你一样,也是姓李,李淳风是也!”习伯约点点头,再次拜倒:“徒儿习伯约拜见师父!”
李淳风闻言一愣,奇道:“你为何姓习?难不成是老道失算了?”不待习伯约答话,他便抢着道:“是了!想来你身世奇特,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改名换姓,是也不是?”习伯约点头称是。李淳风又道:“丫头,那你又是如何与他结缘的呢?”沈丽娘却笑道:“仙师神机妙算,算一算便知,何必问我。”
李淳风摇摇手,道:“老道早已立下规矩,每日只算三卦!此前算到有客来访,是一卦,算你的来历,又是一卦,算我这徒儿的来历,便是第三卦。三卦已尽,今日便不能再算了!”沈丽娘摇头苦笑,便把自己如何救起习伯约的,又是如何传授他武功的,全都讲了出来。
李淳风听后哈哈一笑,道:“你这丫头,习武之道讲求循序渐进,岂可一日而成?似你这般教法,便是美玉也被你化为顽石了!”沈丽娘道:“丽娘才疏学浅,已是无甚可教了,只得厚颜来此向仙师求助。”李淳风道:“难得老道这点微末功夫能入幽冥宫传人之眼,老道却之不恭,便收下这个徒儿了!不过,只怕日后江湖中要起纷争了。”说罢,便是一声长叹。
他算出习伯约的身世,自然能猜到习伯约日后不会与武则天善罢甘休。李淳风秉承道家“清静无为”之道,不愿天下再起纷争,是以心中也是有所顾虑。沈丽娘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一时不再言语。习伯约得拜名师,更是谨小慎微,生怕一时口快,惹师父不喜,自然不敢开言。
良久,李淳风朗声道:“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老道又何必瞻前顾后呢!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日后这天下自有圣人降世,老道又何苦劳心呢!”沈丽娘闻言,却是微微皱眉。她志在夺取天下,自然不愿有人坏她好事,此刻忽听李淳风泄露天机,她心知李淳风绝不会算错,顿时便忧心忡忡。
李淳风却不知自己一句无心之言会为沈丽娘平添几许烦恼,他起身道:“徒儿,既然你已经学了不少本领,那便到院中施展一番,也好教为师看看你的本事。”习伯约点点头,三人便来到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