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尺青锋报国雠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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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伯约岂能答应?落下灵却在习伯约耳畔道:“能与公子有一夕之欢,我死而无憾了!”习伯约闻言一愣,正欲劝说,突厥大军中却已有人喊道:“你这汉狗竟还未死?”习伯约抬眼一望,见说话之人竟是匐俱,便骂道:“不杀光尔等蛮夷,我怎舍得死?”
前来追赶习伯约的大军便是由匐俱率领的。匐俱见习伯约死到临头竟还在与女子耳鬓厮磨,想起昨日冥山静为了救他不惜以性命相逼,一时间怒不可遏,也不再作口舌之争,只是大喊道:“放箭!”一众突厥骑兵一齐张弓搭箭,顷刻间便万箭齐发,射向习伯约。
落下灵急忙挺起身子,挡在了习伯约身前,但二人被围在垓心,背后亦有无数羽箭射来,即便她拼却性命,也是无济于事。习伯约也知自己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是以坐在马上必死无疑。急中生智之下,他便抱住落下灵跃下马来,抓住一条马腿,大喝一声,运起真力将整只马抡了起来,便如同挥动兵刃一般,抡起马来不住旋转,以那匹马将射来的羽箭尽数挡了。此法倒是当真有效,那匹马虽然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但习伯约与落下灵却是毫发未损。
周遭的突厥战士何曾见过这般挡箭之人!一时间也不禁呆了。匐俱见万箭齐发竟仍奈何不得习伯约,气得举起弯刀,喝道:“随我冲!”便当先打马冲向习伯约。垓心的数百骑兵也随匐俱一同冲锋。
如此一来,习伯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双手抓起那匹马的尸首,猛地向最前奔来的匐俱掷去。这一掷有千斤之力,匐俱所乘之马又在低头疾奔,根本不及躲闪,便被撞死了。胯下坐骑跌倒后,匐俱也跌下地来。与他一同冲锋的骑兵见了,生怕他被铁蹄践踏,急忙勒马。
不过,习伯约背后的骑兵却未停下。习伯约别无他法,只得拉起落下灵转身向后冲。落下灵却猛地一挣,高声道:“公子,你独自逃命吧!”她早已自地上拾起了一支箭,此刻便将箭尖刺向了胸前。习伯约急忙拦住,怒喝道:“你伏在我的背上,我自能救你出去!”而后便转过了身去。
落下灵尚是首次被习伯约斥责,吓得不敢再说话,只是依命揽住习伯约的脖子,伏在了他的背上。此刻突厥骑兵业已奔至,习伯约急忙背起落下灵,奋力向前跃起,恰巧落在一个骑兵头顶,那骑兵被习伯约踏在头上,登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习伯约却借力再次跃起。
匐俱已被周围人重新扶上了马。他跌下马来,虽无大碍,但于众军之前却是颜面尽失,自然气急败坏,此刻见习伯约于千军之中竟依然能纵跃自如,便大吼道:“放箭!快放箭!”众军得令,也不顾得会误伤袍泽,待习伯约高高跃起时,便一齐发箭射去。
习伯约听得羽箭破空之声,急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落下,将下方的骑兵踢下马去,与落下灵一同落在了马背上,却也不敢再跃起。临近的突厥兵纷纷挥刀砍向习伯约。习伯约身后有落下灵,也不能闪避,只得挥起手臂将攻来的兵刃挡开。但他终究是血肉之躯,手臂登时被砍得皮开肉绽。
习伯约忍痛抓住临近之人的手臂,将其手中兵刃夺过,而后奋力拼杀起来。习伯约心知周遭敌人太多,只有硬冲一途,也无暇分辨方向,只是向前冲杀。一时之间,突厥众军虽然奈何不得习伯约,但拖得久了,任凭他武功再高,也终究会力竭,是以匐俱远远望见,倒也不甚担心。不过数千铁骑围剿一人,却还要死伤数百人,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草原之上的其他部族笑掉大牙,匐俱自是怒火中烧。
习伯约冲杀半晌,却依旧被重重包围。此时,忽觉地动山摇,自西北方又传来震天的马蹄之声,声势如此之大,恐怕是有上万人马。眼前被数千人包围,习伯约尚自无法突围,如今突厥人又来了援军,他又岂有幸理?
不过,虽知今日必死,习伯约却也不愿束手就擒,心想自己即便是死了,也要多杀几个突厥人,免得更多的汉人百姓受蛮夷荼毒,是以仍旧奋力拼杀。
匐俱听得马蹄声,却是惊疑:“这是何方的人马匆匆赶来?”便急忙命斥候前去探察。不过,还未待斥候回来禀报,便听到震天的喊杀之声,匐俱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突骑施打来了?”大惊之下也顾不得习伯约了,急忙打马回头,亲自去察看。
却说习伯约正自拼力奋战,听得突厥人的援军奔近,却发觉他们竟未放缓来势,依旧急速冲来,心中也觉不解。未过多时,忽听有人喊道:“习兄弟,我来救你了!”却是磨延啜。他运起真气高声呼喊,声音极是嘹亮,习伯约被围于千军之中竟依然能清楚听到。
而后又听到厮杀之声,那上万人似乎并非是突厥人的援军,习伯约心中不禁大感讶异:“磨延啜怎会来救我?这数万人马又是从何而来?”未过多时,又听号角之声响起,围攻习伯约的突厥战士便急忙停手,不再恋战,随着大军退走了。
数千突厥骑兵纷纷打马向东北方驰去,却被磨延啜领来的人马截住,最后只有匐俱与数十亲随突出重围,逃得了性命。
突厥人退走后,习伯约方才有瑕顾及身后的落下灵,却发觉她依然紧紧抱着自己,便道:“落下姑娘,突厥人已经走了!”过了片刻,落下灵始终没有开口。习伯约心中一凛,急忙将落下灵抱至身前,却发觉她的嘴角有一丝血迹,而背上竟然插着三支羽箭,早已气绝身亡了。
习伯约愣了片刻,仰天长啸一声,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他与落下灵相识不过两日,虽无男女之情,但阴差阳错之下终究有过一夕之欢,是以落下灵香消玉殒,他又如何能不伤心?况且,适才于激战之中,习伯约根本未察觉背后有冷箭射来,若无落下灵,中箭之人便是他了!落下灵这可谓是拼却了自己的性命,护得了习伯约的周全,习伯约又怎能不感动?便将落下灵的尸首搂在怀中,痛哭起来。
过了良久,忽然有人劝道:“习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莫要太过悲伤!”习伯约听出说话之人乃是磨延啜,转头望去,方才发觉自己竟又被团团围住了。磨延啜见习伯约只是呆望着自己却不开口,便叹道:“我虽救得了你,却未救得这位姑娘,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习伯约闻言,问道:“对了,磨延啜兄弟,你怎会前来救我?”磨延啜道:“你我乃是至交!你有难,我又岂能坐视不理?便赶回了部族中,领兵前来救援!”习伯约听了,虽觉磨延啜之言难以置信,却也赶忙道谢,又指了指四周的骑兵,道:“如此说来,这些人便是回纥族中的精兵猛士了?”磨延啜哈哈一笑,道:“如何?可输于突厥人?”习伯约摇摇头,道:“有过之而无不及!”草原各族皆弓马娴熟,也无哪一族的战士更为勇武,而突厥人之所以称霸草原,也不过是因为人口最多罢了。是以习伯约说得只不过是客气话罢了,但磨延啜听了,却是仰天大笑,倍感得意。
习伯约忽然问道:“你率领族人前来救我,不怕惹怒默啜吗?”磨延啜冷笑一声,道:“突厥人横行草原,暴虐无道,何止汉人受其欺压?我们回纥人同样受其荼毒,早已是忍无可忍了。所以便想借此机会召集草原各族一同反抗突厥,日后与默啜不共戴天,又岂会害怕惹怒他?”
其实,磨延啜这番话中有真有假。草原各族的确被突厥人欺压得苦不堪言,是以回纥可汗骨力裴罗早已想要起兵反抗,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罢了。此番默啜率军南侵,骨力裴罗只觉时机已到,便命回纥各族暗中筹备,准备偷袭突厥部族。
不过,骨力裴罗的长子磨延啜也随着突厥大军出征了,若是贸然出征,磨延啜的性命必然不保,只得待突厥大军归来,磨延啜逃回后再行起兵。
昨日习伯约杀了图库,默啜却不许众军追击,突厥各部自然大乱,磨延啜便趁机领着从人悄悄逃了。他心知习伯约杀了不少突厥人,默啜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必定会派兵追捕,是以回到药罗葛部后,拜见了父亲便亲自领兵来救。
习伯约闻言,却是欣喜若狂。若是有回纥与突厥鏖战,自能牵制突厥,令其无暇南下欺凌汉人百姓。习伯约道:“突厥人残暴无道,天下人当共伐之!磨延啜兄弟且放心,日后我若为将,必定领军来助你!”磨延啜点点头,道:“有习兄弟相助,何愁不胜突厥?”说完,他却又忍不住叹道:“真不知汉人中有习兄弟这等英雄好汉,为何还会被突厥人欺压?”习伯约听了,想起朝中局势,一时间也是长吁短叹。
磨延啜命兵士刨了个坑,与习伯约一同将落下灵埋了,习伯约又不禁潸然泪下。磨延啜劝慰一番,便命人提来一个包袱递给习伯约,道:“习兄弟,你此行回转中原路途遥远,我已命人备齐了食物饮水,保你无忧!”
习伯约道了谢,便辞别了磨延啜。临行前,磨延啜道:“习兄弟,突厥势大,以我们回纥一族之力绝难抗衡,所以还需求助于中国,日后我会亲自前往中原,觐见中国皇帝,不知到时可否与你再会?”习伯约道:“日后之事,日后自知。”二人不禁相视大笑。磨延啜目送习伯约的背影在远方隐去,便掉转马头,呼喝一声,领着众军向北奔去。
且说习伯约独自南归,行了二十余日,终于穿过大漠,抵达了漠南。又行数日,便到了关内道的丰州,此时,已入腊月。自从去岁正月与冥山兄妹一同离开中国,已过去近二载,如今终于回到故国,见了丰州的汉人百姓,习伯约心中自然激动。
这一日到了九原城,习伯约寻了一间客栈,正欲走入,却被门口的小二斥道:“慢着!我们不招待胡狗,你快滚远一点!”北地常受胡人侵扰,百姓自然恨胡人入骨,是以那小二见习伯约身着胡服,又蓬头垢面,便将他当作了胡人。
习伯约当真是哭笑不得,便高声道:“我乃是汉人!”那小二闻言,望望习伯约,却是半信半疑。习伯约怒道:“你这小二当真可恶,若再敢诬我是蛮夷,我便打断你的腿!”小二登时吓得噤若寒蝉,只得将他领入了客栈中。
习伯约要了一间上房,又命小二去买来一套衣衫,沐浴过后便换回了汉服,而后来到大堂中,点了一桌酒菜。突厥人的食物他早已吃得腻了,如今再次吃到中国美食,自然是大快朵颐。
便在习伯约吃喝之时,忽听邻桌有人说道:“据说前日九原派的掌门已率领几个弟子启程前往剑南了!”另一人冷笑一声,道:“且莫说江湖之中的传言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以九原派那几手粗浅功夫,天师道的稀世珍宝又岂会轮到他们染指?去了也不过是徒费力气!”
听得“天师道”三字,习伯约不禁一愣,连挟起的豆腐都忘了放入口中,急忙侧耳倾听,心中寻思:“江湖之中有何传言?天师道又有何值得觊觎的珍宝?”
只听先前那人又道:“话虽如此,不过能参与其中,也算是一桩幸事。况且,到时莫掌门报上名号,也可教天下群豪都知道九原派之名!”又一人道:“只是不知到底有没有那稀世珍宝,若是没有,那各大门派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先前那人道:“依我看来,传言恐怕是真的!不然你们想想,那天师道的道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凭什么将内功练得那么高?”另外二人闻言,纷纷点头。
听至此处,习伯约心中一动,暗道:“他们所说的那个稀世珍宝莫非是‘乾坤阴阳镜’?我离开的这段时日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事关师门安危,习伯约自然按捺不住,便起身走到那三人身旁,抱拳道:“三位兄台,适才小生听三位之言,莫非这江湖之中又生了重大事端?”那三人望望习伯约,笑道:“怎么,你这秀才也对武林中的是非感兴趣?”此刻习伯约已洗去身上的尘土,回复了本来的俊秀容颜,又换上一身长衫,倒是更像个书生。
他便在三人身旁坐下,道:“小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是最向往江湖游侠,还请三位兄台说一说,这江湖之中到底出了何事?”而后又命小二多上好酒好菜,笑道:“今日这顿饭嘛,由小生做东便了!”磨延啜交给他的包袱中,除去食物饮水外更有不少金银,是以宴请这三人也是无妨。
那三人自然乐得有人请客,便笑道:“既然小兄弟如此豪爽,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四人边吃边聊,终于教习伯约得知了究竟。
原来,三个月前,江湖之中忽有传言,称天师道有个镇教之宝,可助修炼之人内力大增。修炼内功最为艰难,是以此等法宝可说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物,一时间,江湖为之哗然。岱岳观观主郭行真与袁客师私交甚厚,便亲自前往太清宫,向袁客师询问此事。
袁客师自然是矢口否认,况且“乾坤阴阳镜”本就不在他手中。不过郭行真却是不信,二人便起了争执,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回到泰山后,郭行真越想越气,竟然不顾昔日的情分,传檄江湖,邀请武林各大门派于腊月初九一同前往鹤鸣山,逼迫天师道交出法宝。
习伯约听罢,急忙问道:“如今是腊月初几?”三人道:“今日乃是腊月初一!”习伯约登时急了,心道:“还有八日,也不知我能否来得及赶到剑南?”便又问道:“那不知各大门派是否真的前往剑南了?”那三人不过是边地的寻常武师,又怎知武林各大门派的情况?便道:“这个我等便不知了。只不过,我们九原城中的门派都有前去瞧热闹的,中原的各大门派恐怕也不愿错过这等盛事吧!”
习伯约心中焦急,便也不再理会三人,取了行李便离开客栈,打马出了九原城。他原本打算径直回转扬州,与沈丽娘母女团聚,但如今师门有难,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只得先行赶往剑南。
九原与鹤鸣山相隔两千五百里。从前有大宛马时,一日可赶路千里,自然无需忧心,可现今没了大宛马,习伯约只得又买了一匹快马,于路上不停换马。一匹马跑得脱力了,便弃在路上,换另外一匹继续赶路,而后途径市镇时再买一匹。
赶路之中,却又教习伯约得知了一个令其震惊的消息,原来庐陵王李显已被武则天立为了太子!如此一来,武则天死后李显重掌社稷,皇位便算是重回李氏之手,也无需习伯约费心劳力,去行匡复之事了。
这虽是好事,不过即便武则天将皇位交还李显,习伯约也不愿饶过她,日后自会去找她报杀父之仇!想起在洛阳时与义兄张昌宗的谈话,习伯约心想:“不知这其中可有大哥的功劳?”若果真是张昌宗令武则天打定主意将皇位传给儿子,那也算是他做了件好事。
习伯约自然又想起了李裹儿,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如今庐陵王已是太子,李家也不必再畏惧武家的权势,裹儿的日子该当好过多了吧?”想到自己辜负了裹儿的一片深情,不禁心如刀割。
习伯约兼程向南疾奔,两日后便赶到了西京长安。他虽有高深内功,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如此不停不休地赶路,早已疲惫不堪,是以便决定歇息一晚。但此时已是戌时,长安城的城门早已闭了,他只得在城外寻找借宿之处。
在城外找寻良久,终于在城西十里处寻到了一座道观,观门之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金台观”三字。虽见观门紧闭,习伯约却依然上前叩门。过不多时,便有个小道士打开观门,道:“无上天尊!居士有何贵干?”习伯约道:“在下乃是赶路之人,但此时长安城门已闭,我便想在此借宿一夜,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而后便摸出一锭银子,递向那小道士。
小道士却未接过,只是道:“居士稍待,待我去禀明观主,由观主定夺!”说罢,便关上了观门。习伯约等了半晌,那小道士方才回来,道:“观主同意居士在本观留宿,居士请随我来。”习伯约急忙道谢,将马拴在桩上便随着小道士走入了金台观中。
此刻观中的道士多已睡下,四周万籁俱寂。那小道士领着习伯约来到一间厢房前,道:“居士今晚便在此歇息吧!”习伯约急忙道谢,欲以银钱答谢,那小道士却道:“本观极少收留外客,不过观主说居士乃是有缘之人,方才同意居士在本观借宿,可不是贪图居士的银钱!”说罢,便告辞而去。
习伯约闻言,心道:“这观主倒是个奇人!明日定要拜会一番!”便推门走入厢房中,解衣就寝。不过,习伯约虽是疲惫不堪,但躺在榻上却是心绪不宁,辗转反侧间竟然不得入睡,只得长叹一声,起身披衣,走出厢房,在金台观中闲逛散心。
这金台观的规模颇为宏大,习伯约穿廊过院,走了半晌,竟来到了一座花园中。这座花园的规模竟也不小,假山、流水、凉亭等应有尽有。走至凉亭中,习伯约却发觉亭内的石桌之上竟然放着一把瑶琴,登时想起了幼时与沈秋霜一同学琴的日子。
想到若非是自己看顾不周,令沈秋霜受了莫大侮辱,恐怕她现下依然会如同当年那般无忧无虑,内疚与自责便涌上了习伯约的心头。一时间忧愤无可排解,他便坐了下来,双手放于琴上,弹了起来。
习伯约曾跟随沈丽娘学过半载琴艺,此刻所弹的曲子便是沈丽娘所教。他心中悲苦之下,竟将那首曲子弹得极是悲凉。未过多时,一曲弹毕,却听到身后有脚步之声传来,原来不知何时已有人走近,而适才他悲伤之下一时出神,竟然没有察觉。
习伯约只以为是自己的琴声扰人清梦,急忙停手站起,正欲赔礼道歉,身后之人已斥道:“你是何人?不知这花园是不许进来的?”听得那人声音,习伯约登时浑身一颤,急忙转身惊呼道:“裹……裹儿?”来人闻言,亦是浑身一颤,急忙走上两步,借着昏暗的月光方才看清习伯约的面目,忍不住惊呼道:“伯约,真的是你!你怎会……怎会在此?莫非当真是老天送你来与我相会的吗?”说到最后,她竟已哽咽起来,忍不住便扑入了习伯约怀中。
来人正是李裹儿。习伯约自然想不到竟能与李裹儿在此重逢,一时间情不自禁,便与李裹儿紧紧抱在了一起。李裹儿喜极而泣,哽咽道:“伯约,我本以为……今生再也不能……与你相见了!”
习伯约只以为张昌宗已将自己不会再前往洛阳之事告诉了李裹儿,心中不禁内疚万分,涩声道:“裹儿,都是我不好!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李裹儿听得奇怪,道:“陛下要将我嫁去吐蕃,怎会是你的错?”习伯约闻言,心中一惊:“嫁去吐蕃?这是怎么回事?”正欲问个明白,李裹儿忽然身子一颤,颤声问道:“辜负了你对我的……莫非……莫非你已移情于别的女子了?”霎时间,她只觉万念俱灰,竟是痛不欲生。
习伯约心知李裹儿误会了,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解释道:“裹儿,你误会了,我怎会爱上别的女子?只不过家中的妹妹受了绝大苦难,我日后要留在扬州陪伴她,恐怕不能前去洛阳与你相会而已!”说罢,又忍不住捧起李裹儿的娇靥,见她面上满是泪水,登时心疼不已,便沉声道:“裹儿,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
李裹儿听了,心中快活至极,忍不住便吻在了习伯约的唇上。习伯约只觉她的嘴唇极是温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绮梦中的情景,立时便感血脉偾张。难以自持之下,他的一只手竟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李裹儿胸前。
李裹儿怎料得到习伯约会如此大胆?吓得急忙将那只手握住,娇嗔道:“怎的两年未见,你竟如此轻薄了!”习伯约也知自己欲念大作之下唐突了佳人,赶忙道:“都怪我!都怪我!裹儿,你莫要生气!日后我一定克己守礼,绝不会再冒犯你!”
李裹儿见他如此慌乱,忍不住娇笑起来,低声道:“此身早已属君!你若想与我……与我……日后自会令你如愿!”说到最后,已是声如蚊鸣。习伯约闻言,心中虽然欢喜,却仍是心惊于适才之举:“我自诩为正人君子!从未有过孟浪之举!怎的今日定力如此不济?”
李裹儿忽然发觉习伯约的掌心有异,便将那只手掌执起,借着月色望去,只见掌心果然有一道疤痕,不禁再次掉下泪来。那道伤疤乃是习伯约逃离草原之时,以肉掌夺刀之后留下的。
泪水滴落在习伯约的手掌上,他却不知李裹儿为何如此伤心,急忙问道:“裹儿,怎的又哭了?”李裹儿抚着那道伤疤,哽咽道:“这两年来,你恐怕又是活在刀光剑影之中的吧?”
习伯约只得劝慰道:“与你分别后,我虽历经凶险,但终究还是安然无恙,所以你也莫要担心了!”说罢,便用另一手为李裹儿抹去了泪水。
李裹儿止了哭泣,叹气道:“我知你是少年英雄,有雄心壮志,绝不甘心雌伏,日后恐怕依旧会出生入死,我只求你莫要逞一时之勇……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岂能独活?”习伯约听得感动,忍不住又将李裹儿紧紧抱入了怀中。
二人相拥良久,李裹儿忽然笑道:“伯约,两年未见,你长高了许多呢!”习伯约听得一愣,问道:“你怎知道?”李裹儿抬起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捏,道:“两年前,我的头可以枕在你的肩上,现今却只能贴在你的胸膛之上了。”习伯约不禁微微一笑,忽然想起李裹儿适才之言,急忙问道:“你说武则天要将你嫁去吐蕃之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裹儿暗叹一声,便将前因后果如实讲出。原来,六月时,朝廷昭告天下,册立李显为太子。消息传到吐蕃后,吐蕃赞普便遣使前往神都,向武则天提出和亲,并指明要娶李显之女。
如今的吐蕃虽已不如从前强盛,但武周却更是积弱,北方被突厥搅得天翻地覆,武则天又怎敢再去得罪西南的吐蕃?只得答应了。
李显女儿虽多,可又有谁愿意嫁去吐蕃那等蛮夷之地?李裹儿与几个姐妹惊慌之下,便用了太平公主当年躲避和亲的法子,出家做了女冠。李裹儿的几个姐妹便在神都左近的道观中出了家,李裹儿为了躲避武崇训,索性离开了神都,来到了长安城外的这座金台观。
说起这金台观,也是大有来历。当年李承乾生病,太宗召来道士为太子祈福,待李承乾病愈后,太宗便命人修建了一座道观,名为“西华观”,垂拱三年,方才改为“金台观”。
这金台观本是在长安城内的崇化坊,当年郭行真前来长安布道,便居于金台观中。此后武则天密诏召郭行真入宫行厌胜之术,被宦官告发,惹恼了高宗,方才有了高宗命上官仪起草诏书废后之事。去岁,习伯约与景克逸潜入所盗的便是这封诏书。
而后武则天得宫人通报,匆匆去向高宗辩解,高宗心中惶恐,只得作罢。上官仪却因此触怒武则天,不久便即被害。郭行真也被高宗流放岭南,多年后方才回转中原,金台观更是因而被拆,搬到了长安城外。
李裹儿来到金台观后,自然也不是当真修道,每日便在这花园中弹琴赏花。她不喜旁人叨扰,便吩咐观主,不许其他人进入。今夜她本在熟睡,忽被琴声惊醒,便循着琴声而来。
习伯约听罢,心中一动:“当真是上天要我与裹儿重逢!不然我们各自安睡,第二日我早早离去,又怎能与她相见?”一念及此,他心中便即犹豫起来。他原本打算此生留在扬州,陪伴沈秋霜,但如今与李裹儿意外相遇,听其诉说相思之苦后,却是再也不愿与其分离了。
李裹儿又问起习伯约这两年来的经历。习伯约本想如实相告,但又恐李裹儿担忧,便道:“也只是行走江湖罢了,无甚稀奇的!”不过,他虽是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李裹儿却知道其中定然凶险无比,只得叹息一声,又道:“对了,那你又为何来到这道观中?”习伯约道:“师门有难,我本是要赶回去相救,路过长安城时天色已晚,城门也闭了,只得来此投宿了,却没想到竟能与你相遇!”
李裹儿闻言,大喜之下急忙接口道:“如此说来,当真是上天要咱们相会了!”习伯约也是微笑颔首。二人不禁再次紧紧相拥。李裹儿忽然道:“伯约,不如我随你去闯荡江湖可好?”习伯约摇头道:“那如何使得!如今你父已是太子,日后你便是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岂能随我流落草莽?况且我要兼程赶路,极是辛苦!”李裹儿幽幽地道:“只要能与你相伴,任何苦头我都吃得……”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我在观中也着实无趣,你便答允我吧!”
习伯约也不愿与她分开,便点头答应了。李裹儿不禁雀跃欢呼,笑道:“我虽知江湖凶险,但有你保护,我就不怕了!”心中已想象起了二人共闯江湖的情景,忍不住便道:“此时夜深人静,咱们不如便即刻动身吧!”习伯约道:“如此不告而别,恐怕不妥当吧?”李裹儿忍不住顿足道:“呆子!若是那群牛鼻子知道了,又岂容你带我离去?”
习伯约便笑着抱住李裹儿,运起轻功悄悄出了金台观。
二人来到观门前,习伯约辨明方向,便与李裹儿共乘一骑,向西南驰去。
自从神都一会后,二人分别已有二载,李裹儿独自在神都等候,可谓是尝尽了相思之苦,如今终于与爱郎相会,心中快活至极,便忍不住娇笑起来。
静夜中,便只听马蹄踏地之声与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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