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烛映夜尽成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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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伯约驾着马车入了潞洲城,径直来到了府衙前。
此行习伯约未着千牛卫的官服,不过守门的衙役见其气宇轩昂,也不敢怠慢,上前问道:“郎君有何贵干?”习伯约道:“这位兄弟,我等是来拜见临淄王的,还请代为通传!”那衙役一声“郎君稍待”,便入内通报去了。
过不多时,李隆基快步而出,见到立于马车旁的妹妹,笑着上前将其抱起。见到兄长,李持盈虽也高兴,但习伯约就在一旁,她可不愿像小孩子一般被人抱着,便急忙挣脱。李隆基一愣,只得将妹妹放下,又向习伯约道:“我收到父亲传书,得知是习将军护送舍妹前来,心知此行必然无事!”习伯约微微一笑,李持盈道:“三哥,这一路上我们遇见到了不少贼人,都被习将军打跑了”李隆基闻言叹道:“如今豺狼当道,百姓不得安宁,奸徒匪类自然猖獗。”说罢,他摇摇头,拉着妹妹,将习伯约请入了府衙的后堂。
众人坐定,李隆基道:“习将军,这一路舟车劳顿,恐怕你也累了,不如先去馆舍歇息,晚间我在府中设宴,咱们一醉方休!”习伯约点点头,李持盈急忙道:“三哥,我也累了,去何处休息?”李隆基道:“你先随我去见一个人!”李持盈虽是不愿,却只得嘟起嘴点点头。
且说习伯约随着一个衙役到得馆舍,未作停歇便即离去。他曾自司马承祯口中得知,当年母亲的遗言便是教自己持着这半块玉佩去寻找助自己报仇之人。只是天下如此之大,他又毫无头绪,只得先探查这块玉佩的来历。
如今李敬业兵败身死已有近二十年,习伯约也不怕会因这半块玉佩而暴露身份,便去求教了泥涅师。泥涅师并不知晓,习伯约只得又去问王登白。王登白虽也不知这半块玉佩是何来历,不过却认得个玉器的行家!此人乃是王家的一位老总管,青年时便已接掌王家的玉石生意,不过几年前王登白之父已准其回乡颐养天年,如今是否尚在人世,王登白也不清楚。习伯约听了,本已不抱希望,只是那老总管的家乡正是潞洲,如今他既然来了,便打算去碰碰运气。
潞洲城中亦有王家的商铺,挂着的旗帜皆画着王家的图案,极好辨认。习伯约在城中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便即找到。走入其中,习伯约唤来掌柜,拿出王芷兰所赠的那块木牌,道:“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此行是来拜访一位住在这潞洲城中的老掌柜,你可知他住在城中何处?”掌柜见了木牌,急忙恭敬行礼,道:“公子,我家小姐如今便在城中,可要为公子通传?”
习伯约闻言一愣,他没想到王芷兰也在,只得道:“不必惊动你家小姐,只需告诉我那老掌柜住在何处便可!”掌柜点点头,道:“公子所说的应该是小人的叔祖,他就住在城南的杏花巷。”习伯约道一声谢,便即快步而去。
寻到那老掌柜的住处,习伯约将来意讲明,拿出了那半块玉佩。老掌柜见了,惊道:“公子自何处得来的这块玉佩?”习伯约道:“这玉佩莫非有大来头?”老掌柜道:“这块玉佩乃是我家老主人的!”习伯约不禁一愣,暗道:“王家家主的玉佩,怎会到了我娘手中?”忽然浑身一震,心道:“难道娘要我找的帮手便是太原王家?”想到王家曾与幽冥宫有瓜葛,显然有所图谋,习伯约不禁更信了几分。
老掌柜不知习伯约心中所想,续道:“老主人有个女儿,嫁给了晋王李治,老主人便将这块龙形玉佩送给了小姐,后来晋王当真做了太子,又登基为帝。”习伯约闻言一愣,暗道:“这玉佩是王皇后的?”他心知自己恐怕猜错了。
老掌柜又道:“后来之事想必你也知道,小姐不得大帝宠爱,不仅被废,更惨死宫中,这玉佩便不知下落了。”老掌柜说罢,忽然面露戒备之色,问道:“小兄弟是何身份,又怎会有这半块玉佩?”习伯约急忙道:“老人家莫慌,在下并无歹意,这半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老掌柜稍稍安心,接过那半块玉佩,喃喃地道:“这玉佩怎会断了?”习伯约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了。”
离了老掌柜的家,习伯约便回了馆舍。如今他虽然知晓了那半块玉佩的来历,却是更加迷惑。
未过多时,便有一位李隆基府上的下人来请习伯约去赴宴。习伯约随着那人来到李隆基府中,李隆基兄妹已在前厅之中等候。三人坐定,下人端上酒菜,李隆基端起酒杯道:“习兄,今日咱们一醉方休!”习伯约端起酒杯,二人正欲一饮而尽,李持盈却道:“我也要喝!”说罢,径自倒了一杯酒端起。
习伯约虽是张昌宗的义弟,却是心系天下、忧国忧民,是以李隆基便打算借此机会与习伯约谈论治国之道,李持盈却执意相陪,李隆基只得答应。
李持盈向来乖巧,从未饮过酒,此刻害怕兄长阻拦,一口便将杯中酒饮尽,却只觉口中、腹中如同火焚,一时间涕泪齐流,不住干咳,难受之极。习伯约忍不住笑了出来,李隆基亦是哭笑不得,以丝帕为妹妹擦去面上的污秽,板起脸教训道:“谁准你喝酒了?自讨苦吃!”
在习伯约面前出此大丑,李持盈羞得满面通红,也无颜再留下,站起身来便跑了。李隆基望着跑远的李持盈,摇头苦笑道:“我这妹妹向来沉静,可这一次来了,却变得活泼顽皮,当真怪哉!”顿了顿,又问习伯约道:“习兄可知是为何?”习伯约道:“县主年幼,脾性自然会变,殿下不必奇怪。”李隆基点点头。
二人饮酒谈天,习伯约问道:“殿下为何离了神都,到这潞洲来做官?”李隆基道:“如今朝中纷乱,所以我才想来此避祸。”习伯约已明其意,赞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殿下倒是好智谋!”李隆基道:“只是我离了神都,却不能看顾莹儿了,只能拜托习兄了。”习伯约道:“殿下放心,莹儿便如同是我的妹妹,我一定护得她周全。”
过了半个时辰,二人皆有几分醉意,李隆基忽然向一旁的下人道:“去请王妃来!”一个侍女领命而去。习伯约闻言一愕,问道:“你已结亲了?”李隆基又饮一杯,苦笑道:“不瞒习兄,我自幼时便喜欢莹儿,可是婚姻大事,却也须依从父命,不得自主。”说罢,叹息不已。
习伯约不禁生出同病相怜之感,李裹儿与武崇训的婚,自己同样是无能为力!气闷之下,习伯约端起酒壶,痛饮起来。李隆基哈哈大笑,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将府中的酒尽数拿来!”
只过片刻,下人便抱来数坛美酒。习伯约与李隆基各自抱起一坛酒,仰头喝起来。须臾,习伯约便已喝光了一坛,他将空的酒坛摔个粉碎,高声道:“殿下,我已喝完一坛了!”李隆基听了,死命将坛中酒灌入口中,酒水自嘴边流下,已将前襟打湿。
便在此际,一个锦衣美妇缓步走来,见状不禁怔住。两旁侍立的下人一齐向那美妇行礼,习伯约与李隆基只顾饮酒,尚未察觉,那美妇愣了片刻,才唤道:“夫君!”李隆基闻言,急忙放下酒坛,而习伯约听了这声音,竟自怔住。酒水仍然自坛中涌出,灌入了他的鼻中,呛得他放下酒坛,猛烈咳嗽起来。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习兄,这位便是拙荆。”又将美妇拉至身旁,指着习伯约道:“这位习兄乃是我大大佩服之人!”适才有酒坛挡着,那美妇未看到习伯约的脸,此刻见了,忍不住惊呼一声,愣在当场。
习伯约暗叹一声,施礼道:“见过王妃。”那美妇听了,娇躯一颤,泪水不觉涌出。李隆基望见美妇面上泪水,笑道:“咦,你怎么哭了?”说罢,忽然身子一软,倒在美妇怀中,便即不省人事。他喝了太多的酒,此刻竟然醉倒了。美妇慌忙抹去眼角的泪水,沉声道:“扶三郎回房休息!”自有下人扶着李隆基去了。
美妇屏退厅中下人,坐下来凝望着习伯约,半晌才道:“咱们又见面了!”习伯约暗叹一声,道:“自扬州一别,已有四年了吧!”美妇道:“其实,两年前咱们曾经见过,只是当时你昏迷不醒,不知道罢了!”习伯约闻言一愣,继而惊呼道:“原来当年救我的是你!”
这美妇不是别人,正是王家的大小姐王芷兰。
王芷兰凄然一笑,道:“我日日夜夜盼着能与你相见,未料到却是这般场面。”习伯约只能苦笑。王芷兰又道:“父亲觉得临淄王具帝王之相,所以一直盼我嫁他,可是我另有所爱,自然不愿!”习伯约知她所爱之人便是自己,心中更觉愧疚。王芷兰续道:“当年你奄奄一息,我求父亲救你,父亲便迫我答应与临淄王的婚事。”说罢,王芷兰低叹一声。
习伯约闻言,不禁呆了!当年王家家主亲自将他送至卢照邻处求医,他一直想不通其中缘由,现今方才明白。他自觉愧对王芷兰,是以才不愿与其相见,如今得知她为了救自己,竟甘愿受牺牲自己,更觉今生无以为报。
激动之下,习伯约竟跪了下来,向王芷兰磕了三个头。王芷兰呆了一呆,也未阻拦,笑道:“我救你可非是为了让你给我磕头。”习伯约无言以对,只得站起身来,重又坐下。忽然想起那块木牌,便掏出来递给王芷兰,道:“王……妃娘娘,这信物太过贵重,如今该当物归原主了。”想起当年将这块木牌交给习伯约时的情形,王芷兰不禁更是难过,泪水再次涌出,伸手去接时,便趁机握住了习伯约的手。她握得极紧,好似担心习伯约会凭空消失一般。
触到王芷兰的柔荑,习伯约心中不由得一荡,忽然想起王芷兰已是他人妇,急忙用力挣脱,收回手来,起身道:“王妃娘娘,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说罢,便转身而去。王芷兰急忙唤道:“小贼!”习伯约闻言,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却终究没有转过身来,大步而去。
望着习伯约远去的背影,王芷兰心如死灰,举起桌上的酒坛,仰头痛饮起来。
习伯约回到馆舍,自也无心睡眠,第二日一早便即前往府衙向李隆基辞行,只是李隆基昨夜喝得酩酊大醉,此刻仍在榻上酣睡,尚未来到府衙。习伯约不敢再去李隆基的府第,便在府衙中等候。到得午时,李隆基方才姗姗而来。
李隆基自衙役口中得知习伯约已等了自己半日,见到他不禁笑道:“习兄真是好酒量!我醉到适才方才醒转,昨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习伯约本有些心虚,见李隆基毫无不快,方才安心,道:“殿下,我打算即刻返回神都,所以才来向殿下辞行。”李隆基闻言一愣,却也知李裹儿不日便将出嫁,习伯约自然无心留在潞洲,便点点头,道:“那我预祝习兄一路顺风。”又拍拍习伯约的肩膀,叮嘱道:“回到神都后,切勿意气用事!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习伯约点点头,向李隆基一抱拳,便要迈步离去,李隆基却忽然拉住习伯约,轻声问道:“习兄从前便认识拙荆?”习伯约心中一惊,想了想,答道:“我家与太原王家有交情,我又与王妃的兄长是至交好友,所以也与王妃娘娘有过数面之缘。”李隆基似是不疑有他,点头笑笑,也向习伯约一抱拳,习伯约委实是一刻也不愿再留,离了府衙后,买了一匹快马便即出城向南而去。
此番没了累赘,习伯约快马疾驰,二日便赶回了神都。再过七日,李裹儿与武崇训便将成婚,武则天命洛阳城中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以示祝贺,定鼎门大街两侧每隔一丈便立一个火盆,昼夜不灭,将周遭的树都烤得焦了。
习伯约见此情景,不禁心乱如麻,向李旦复命后,便即赶往宫中。入得端门,却发觉武崇训负手立于不远处,登时怒火上涌。武崇训自然也瞧见了习伯约,二人对视片刻,习伯约忽然迈开大步,继续前行。
武崇训却只是冷笑,待习伯约自身前走过,方才说道:“习将军,我已等候你多日了,可否借一步说话?”习伯约不禁一愣,回首问道:“你我有何可说的?”二人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又怎会有话可说。武崇训道:“你我之间自然无甚可说的,不过嘛,”他顿了顿,冷笑道:“听闻我家有个侍女是你的故交好友?”习伯约心中一惊,道:“是又如何?”武崇训道:“是你便随我来!”说罢,当先而去。习伯约不知他弄何玄虚,只得跟上。
武崇训引着习伯约,一路来到皇城的僻静处,冷笑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你不怕我埋伏人手,在此杀了你?”习伯约嗤笑不语,如今神秀已随磨延啜去了草原,整座洛阳城中已无人能伤他。
见吓不到习伯约,武崇训有些羞恼,冷声问道:“你那儿时的好朋友,是叫骆莹儿吧?”习伯约默然不答,武崇训冷笑一声,又道:“我听闻习将军的好朋友竟是我家中的下人,迫不及待去拜会,立时被她那娇俏模样迷住了,忍不住想要好好怜爱她一番!”习伯约听了,气得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便要冲上。
武崇训也是当真怕他发狂之下伤了自己,急忙抬手道:“且慢!且慢!习将军的朋友,我岂敢无礼?”习伯约怒目瞪视着武崇训,他若再吐污言秽语,绝不饶恕。武崇训道:“习将军息怒!她那般好样貌,做下人岂不可惜?我恰巧缺个侍妾,她再合适不过了!”习伯约怒道:“你若敢动她一根毫发,我便要你的命!”这一次武崇训却是不怕了,冷哼一声道:“你武艺高强,我不是对手,不过你要知道,骆莹儿是我家中的下人,我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到时候你纵使杀了我也救不活她,对不对?”
习伯约心知此言在理,只得问道:“那你待怎样?”武崇训道:“你该知我最爱的便是安乐,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再与安乐相见,我也向你保证,绝不去招惹你那位好朋友,怎么样?”习伯约心中波澜顿起,李裹儿与骆莹儿皆是他心爱之人,却教他如何抉择?武崇训望着习伯约,心中亦是紧张之极,只盼他快快答应。
想到儿时与骆莹儿一起玩耍的情景,习伯约却又不禁想起了沈秋霜,登时有了决定,沉声道:“好……我答应你!”武崇训不禁长出一口气,高声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还望习将军莫要反悔!”习伯约冷声道:“记住,莹儿若有何损伤,你父纵然是天王老子我也会杀了你!”武崇训忙道:“你放心,有了裹儿,我又岂会看得上其他女子?”习伯约听得心中大痛,不愿再与武崇训多言,转身而去。
到迎仙宫中见过义兄,习伯约将适才之事说了,张昌宗也不禁暗叹一声,心道:“事已至此,恐怕他当真是与裹儿无缘吧!”便着意安慰习伯约,又领着他到城外散心。可惜习伯约已是心如死灰,张昌宗也无能为力。见到城中庆贺的景象,习伯约更是心如刀割,而后几日索性留在张昌宗的府中,再不出来。
李裹儿也得知习伯约回了神都,可等了几日却不见他来东宫与自己相会,不禁好生费解,心道:“他离去之前,我们不是已然言归于好了吗?难道还是气我嫁与旁人?”只得赶往张昌宗的府第,打算亲自问个明白。
未过多时,便即赶到。张安将李裹儿迎入前厅,便去通报,回来时却是面露难色,道:“郡主,习公子说……说……”李裹儿见他吞吞吐吐的,心中不禁一惊,忙问道:“他说什么?”张安道:“习公子说……不愿见你。”李裹儿面色大变,喝道:“胡说!胡说!他怎会不愿见我?定是你这奴才胡说!”张安急忙道:“小人不敢胡说啊!”李裹儿不愿与张安废话,命他引自己去习伯约的卧房。
二人一路来到习伯约的卧房,却见房中空荡荡的,哪里有人?习伯约一直将赤炎刃放在案上,李裹儿见了,心知此间必是习伯约的卧房无疑,登时急了,喝道:“你这奴才找死!”说着,拿起赤炎刃便向张安砍去。张安不禁吓了一跳,好在赤炎刃极为沉重,李裹儿即便是以双手挥舞也极为吃力,张安方才轻易避过。
见桌上有一张纸,张安心中一动,急忙指向桌上道:“郡主!郡主!那莫非习公子留给你的书函?你先看一看再砍我不迟。”李裹儿放下赤炎刃,将那张纸拿起来看了看,竟然哭了出来。张安见状,急忙远远退开,唯恐李裹儿一怒之下又用兵刃来砍自己。
李裹儿哭了片刻,忽然快步而去,张安不敢怠慢,在她身后跟着。直至李裹儿一路出了邺国公府,张安方才长出一口气。
且说习伯约遣走张安,却知李裹儿不会罢休,必会闯进来见自己,只得留书一封,将原因说了,而后逾墙而去。在邙山之上枯坐二日,想到这二日李裹儿心里恐怕也极悲伤,习伯约更觉难过。他屈指一算,今日正是李裹儿出嫁之日!不由自主便下了山,回到洛阳城中。
一路回到张昌宗的府门前,迎客的小厮见了习伯约,却道:“习公子,有贵客在府中恭候多时了。”习伯约来到前厅之中,只见一个妩媚妇人坐于其中,却是上官婉儿。习伯约一愣,心道:“她来作甚?”再看时,却发觉上官婉儿面上尽是悲伤之色,他不禁更是纳闷。
上官婉儿见了习伯约,站起身来喝道:“你小子害死了我的徒儿!”习伯约闻言皱皱眉,继而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你说的徒儿……可是莹儿?”上官婉儿点点头,泪水已流了下来,哭道:“不是她又是谁!”习伯约登时目瞪口呆,过得半晌,才喃喃问道:“你是说……莹儿死了?”上官婉儿此刻已止了哭泣,点点头道:“正是!”
习伯约忽然痛哭流涕,喝道:“胡说!你胡说!莹儿好好的,怎会死了?”上官婉儿吓了一跳,道:“我,我何必骗你!莹儿如今已葬在城外,不信你随我去瞧!”习伯约点点头,二人来到府外,登上了上官婉儿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城外,二人坐于车中,上官婉儿见习伯约满面悲痛之色,怜惜之心大起,忍不住要将其揽入怀中安慰。习伯约一时不察,竟真的被上官婉儿紧紧搂住,待他感受到上官婉儿胸前的温热,方才惊醒,急忙挣脱开来。
这车内地方不大,适才他心中悲痛,未曾注意,如今心思一乱,登时发觉车内弥漫的尽是上官婉儿身上的香气,不禁想起了那夜在山洞之中,上官婉儿扑入自己怀中时的情形,一时间只觉热血沸腾。忽然想到莹儿现今尸骨未寒,自己竟然还能生出龌龊心思,习伯约真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个耳光。
上官婉儿苦笑不已,叹道:“我对你从无恶意,你又何必避我如蛇蝎?”习伯约想了想,也不愿伤她的心,便道:“你是莹儿的师父,那便是我的长辈!我岂敢不敬?况且你家世代书香,你怎可如此……放荡。”上官婉儿听了,却是激动不已,冷笑道:“我的父亲祖父皆是一心为国的正人君子,可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家破人亡!”习伯约无言以对,二人谁也未再说话。
又过片刻,马车出了洛阳城,习伯约忽然心生疑窦,忖道:“莫非莹儿安然无恙,这是武崇训仍不放心,所以才教上官婉儿来将我骗去城外的?”却又觉没有必要,毕竟自己已答应了武崇训。不过他心里有了这个念头,还是忍不住问道:“莹儿真的死了?”上官婉儿苦笑道:“你还不信吗?且随我来便是,你武艺高强,我也害不得你。”习伯约点点头,不再多言。
马车又行片刻,来到城郊的坟地。上官婉儿引着习伯约来到一座坟前,习伯约望见墓碑之上的名字,登时大哭起来。上官婉儿叹息一声,道:“如今你可信了?若是还不信那便将她的墓掘开,看一看她的尸首。”习伯约哽咽着问道:“莹儿是谁害死的?”上官婉儿犹豫片刻,答道:“我……我也只是听闻,是高阳郡王欲与莹儿欢好,莹儿不从,高阳郡王一怒之下便将莹儿害了!”习伯约听罢,仰天长啸一声,哭得更加厉害。
上官婉儿似乎有些害怕,拍拍习伯约的肩头道:“小将军,还请节哀。”便快步而去。
到得晚间,定鼎门大街之上灯火辉煌,城中的百姓纷纷涌向天津桥。
武崇训在重光门前行亲迎礼,作催妆诗,李裹儿方才乘着婚车而出。武崇训骑马在前,引着李裹儿的婚车前行,李旦领着李成器、李重俊于天津桥上障车。武崇训大捐金帛,更将酒食赠于道旁围观的百姓,方得引着婚车归于天津桥南的梁王府。
此刻的梁王府中已是高朋满座,大周皇帝武则天亲自前来观礼,朝中的权贵也尽皆前来祝贺。武则天自然是坐于主位,左首便是太子李显、梁王武三思、恒国公张易之、邺国公张昌宗及朝中公卿,右首则是太子妃韦氏、太平公主、梁王妃及各公卿的夫人。
武崇训引着李裹儿踏入门中,武三思则与夫人自便门而出,又自正门而入,以躝新妇迹。武崇训与李裹儿立于院中,众人纷纷称赞,武三思大喜之下便请大家作诗以颂扬。
在座诸人中,不乏宰相李峤、苏味道以及杜审言、崔融、诗人宋之问等七步成诗之人,众人便一人一句,共同作了一首《安乐郡主花烛行》:
“青宫朱邸翊皇闱,玉叶琼蕤发紫微。
姬姜本来舅甥国,卜筮俱道凤凰飞。
星昴殷冬献吉日,夭桃秾李遥相匹。
鸾车凤传王子来,龙楼月殿天孙出。
平台火树连上阳,紫炬红轮十二行。
丹炉飞铁驰炎焰,炎霞烁电吐明光。
绿輧绀幰纷如雾,节鼓清笳前启路。
城隅靡靡稍东还,桥上鳞鳞转南渡。
五方观者聚中京,四合尘烟涨洛城。
商女香车珠结网,天人宝马玉繁缨。
百壶渌酒千斤肉,大道连延障锦轴。
先祝圣人寿万年,复祷宜家承百禄。
珊瑚刻盘青玉尊,因之假道入梁园。
梁园山竹凝云汉,仰望高楼在天半。
翠幕兰堂苏合薰,珠帘挂户水波纹。
别起芙蓉织成帐,金缕鸳鸯两相向。
罽茵饰地承雕履,花烛分阶移锦帐。
织女西垂隐烛台,双童连缕合欢杯。
蔼蔼绮庭嫔从列,娥娥红粉扇中开。
黄金两印双花绶,富贵婚姻古无有。
清歌棠棣美王姬,流化邦人正夫妇。”
诗成,众人皆哈哈大笑,喜不自胜,武则天更命人自宫中取来当年高昌国进贡的一个屏风,将此诗题于其上,赠给了武崇训与李裹儿以示祝贺。
而后便轮到新郎作却扇诗了。此诗可由亲友代劳,亦可由新郎亲自来作,武崇训有心在李裹儿及一众宾客面前展露文采,自然不愿旁人相助。
便在武崇训皱眉思索之际,忽有一人惊呼一声,众人见其指向半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人影自远方的屋顶之上飞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