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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皇后很喜欢惠贵人送的玉观音呢!”年世兰语气里分不清是真夸奖她还是假夸奖,于是也跟着拿出自己的礼物,“皇后,嫔妾的哥哥从昆仑山猎了一匹紫貂,华贵无比,且十分暖和,眼下就要入冬了,送给皇后做一件紫貂披肩是最合适不过的,只有这紫貂才最能与皇后娘娘匹配。”

柔则知道这紫貂的名贵,产于东北地区,与“人参、鹿茸”并称为“东北三宝”,沾水不湿,雪落在上面即可融化。生在昆仑山的紫貂更耐寒,皮毛更柔软,她微笑的道,“年将军为皇上所奉献的,皇上都记在心里的。”

年世兰笑了,当她听闻哥哥的军队要去昆仑山的时候,她就想到了紫貂,本想着可以用这紫貂日后讨好太后,现在拿来给皇后做生辰礼物,她当真还有些舍不得。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嫔妾别无所求。”年世兰心口不一地道。

端贵妃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和惠贵人的礼物都那样别致,倒显得本宫的礼物不堪入目了。”

谨妃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她瞧着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使出浑身解数讨皇后开心,心里冷笑,皇后要什么没有?一匹紫貂要耗费多少人力去抓捕,年羹尧的军队成日里不行军打仗研究兵法,倒别年世兰这死丫头糊弄去给柔则抓紫貂!

齐妃慢慢地道,“那是自然的,皇后开心了,嫔妾们才会开心。”说着让婢女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齐妃不知在哪寻得这样的宝物,足足把年世兰的紫貂和沈眉庄的玉观音给比了下去,这颗夜明珠金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她命人把屋子里的烛火熄灭后,随即这屋子的每个角落都被夜明珠给照亮,淡淡地白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惊奇无比。

见此状,齐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宜修脸色沉了下来,她没想到齐妃竟送这样的礼物给柔则,说她没有脑子还真没有脑子,在场的人,除了宜修脸色变了,还有端贵妃和甄嬛脸上有些许不自在,甄嬛不敢做声,瞧瞧地看了柔则一眼,果然见柔则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了。

“啪!”柔则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众人立马起身跪地,刚才还洋洋得意的齐妃此刻吓得不知所措,她难道送礼送错了?不敢多问,跪在地上深埋着头。

“皇后息怒!”端贵妃柔声道,从齐妃拿出那颗夜明珠她就知道坏事了,她怎么能这么没脑子,竟敢把这种东西拿来送给皇后,是在讽刺皇后没有,而她齐妃有;更是在把皇后陷入铺张奢靡的地步,皇后平日的打扮都清淡典雅,从不用夜明珠这种稀奇的东西,她宁愿不要表面上的光鲜,也要把这些金银财宝拿去赈灾,或是拨给远方的战士,给予慰问,她齐妃怎么敢堂而皇之地送这种礼物!让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息怒?!”柔则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冷笑一声,刚刚还与众人谈笑风生,那么亲近温和,现在突然像变了人似的,冷漠,令人惧怕,跪在地上的甄嬛觉得皇后的声音越来越让她害怕,“齐妃,你告诉本宫,这夜明珠你是从哪来的?”

齐妃打了个哆嗦,声音有些颤抖,“回皇后……这,这夜明珠是嫔妾额娘的嫁妆……听闻皇后娘娘生辰,特地让嫔妾送给娘娘的……嫔妾不知道哪里冒犯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原来是镇国将军夫人的嫁妆,难怪!齐妃没脑子,难不成那镇国将军夫人也这么愚蠢?!宜修心里嘲讽。

柔则冷哼一声,“原来是镇国将军府上的,本宫倒是很好奇,这东西实属罕见,先帝都不曾得到过,将军夫人的娘家竟有这样的宝物,嗯?”

柔则看起来怒意喷薄,她悠悠地看着齐妃,目光在她身上游转,“本宫还真是小看镇国将军了……”

齐妃总算是明白了她到底错在哪里,连忙磕头请罪,“皇后娘娘息怒,嫔妾知道错了,这夜明珠嫔妾会派人送回将军府,再也不会取出来了。”

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柔则,柔则俯视着底下的嫔妃们,一个个对她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就连平日里对她十分友善的端贵妃都是如此,这是起初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再没有人敢骑在她的头上,更没有人再敢来陷害她分毫!

她是皇后,如果太过铺张奢华终究会被世人责骂是个不懂民间疾苦的肤浅之人,齐妃拿这样大一颗夜明珠送给她当生辰礼物,简直不知死活!

沉思片刻,屋子里鸦雀无声,她缓缓道来,“齐妃,你带着你的夜明珠回去吧,明日的宴会你不必出席。”

齐妃如同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愣了一下,她知道皇后的意思,明日若是阿玛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她不想叫阿玛额娘失望,于是乞求地看着对面的宜修,宜修看了她一眼,再看看柔则,这些年她没有因为任何事情向柔则低头过,如今为了一个不自量力的齐妃向皇后求情,她的尊严何在?况且皇后也是绝对不会因为她的劝阻而饶恕齐妃的,于是她淡淡地道,“齐妃,皇后只是让你明日不出席宴会罢了,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齐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宜修,她没想到与自己一命相存的宜修今日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说,还帮着皇后数落自己,她的心里有着浓浓的愤怒,却只能抑制住,整个后宫能说为她说上话的只有宜修,只有她而已,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心灰意冷下带着婢女离开了长春宫。

一段小插曲后,大家的兴致已然没有刚才浓烈,就连着气氛也有几分变化,甄嬛这时候起身,朝柔则行了个礼,声音温婉动听,“皇后娘娘,嫔妾也为娘娘准备了礼物。”

柔则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不知为何心里那份不悦越来越深刻,她懂得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缓和气氛,是其他人万万不敢做的,而她一个新入宫的嫔妃,着实让她刮目相看,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喜欢她,她十分好奇甄嬛能拿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于是她面色温和地道,“你有心了,呈上来本宫瞧瞧。”

甄嬛起身,亲自拿着一个檀木盒子走到皇后跟前跪下,打开盒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子大米,她缓缓道来,“这是今年淮南一带收获的粮食,颗颗饱满,代表着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她恭敬大方地跪在座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仿佛身上镀了一层光,柔则危险地眯起眼睛,却无人注意到,随即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淮南一带往年常闹洪灾,很多时候粮食颗粒无收,百姓吃饭都成问题,现在看收成这样丰硕,皇上和本宫也就放心了,还多亏了你呀,熹嫔!”

熹嫔谦卑恭敬地道,“皇后娘娘夸赞了,嫔妾只是拿不出什么好的礼物,才想到这个办法而已。”

宜修静静地看着这位熹嫔,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个容貌与柔则极为相似的女子,那日带着她做好的香囊来到景仁宫找自己,这个女子实在太过聪明,懂得收敛,懂得自保,懂得不掺后宫争宠这趟浑水,懂得沉淀自己,抓住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嫔妃,她才足够在后宫生存下去,她越来越欣赏这位熹嫔了。

于是她笑着说道,“熹嫔的礼物算得上是今日最好的,皇后可要好好打赏才行!”说着只淡淡地瞧了熹嫔一眼,柔则温和宽厚地回应着,“是啊,该赏些什么呢?”随即向熹嫔问道,“熹嫔,你告诉本宫,想要什么?”

甄嬛看了宜修一眼,有些惶恐,但换来的是宜修安定的眼神,随即低头谦卑地道,“皇后娘娘厚爱,嫔妾不需要什么赏赐,只求后宫和和睦睦便是最好。”

柔则听到这话心里浮起一丝嘲讽,还有女子不求荣华富贵的么?或许她是在假意推辞,这个女子从入宫开始就给她一种心机颇深的感觉,此后许多事情上她都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是在假装,但她没有什么证据,也铸不成什么错,她且看着,看她到底能掀起什么风浪!只是,如若这个女子真做了什么让她不如意的事,光凭这张祸害的脸和深沉的心机,她都不能绕过她!

一旁观局的端贵妃此刻开口,“熹嫔送与皇后这样独特的礼物,还这样的谦逊,倒显得本宫的礼物太登不了台面了……”她的语气似真似假,叫人难以分辨,但只有柔则听得出,她是有几分不悦,甄嬛的这一盒粮食,算是得罪了这屋子里两个地位最高的女人。

柔则还是要过着表面功夫的,于是带有几分谴责,却也是笑着谴责地道,“端贵妃,不管送什么礼物都是你们的心意,只要不是齐妃那种夸张奢靡之物便好。”

“是。”端贵妃点点头,“这两年我在延庆殿无所事事,倒亲手种了些花种,如今开得十分艳丽,如今擅作主张移到皇后院子里,就当是我能拿得出来送给皇后的生辰贺礼吧!”齐月宾如今位高权重,她可以在皇后面前自称“我”而不是“嫔妾”,聪明人自然看得出皇后与端贵妃只见的情谊。

柔则微笑,这两年与她走得最近的就是端贵妃,幸好当初太医救治及时没有落下什么病根,有个人与她说说话,真心相对,从王府到皇宫,她也庆幸能有个说话的伴,于是笑容更深了,“本宫一直惦记着你宫里的花,没想到你竟移植过来了,待会儿你可要教本宫怎样养活这些花。”

“那是自然,娘娘放心便是。”端贵妃笑着道,随即转头看向宜修,她的脸上一直都没有多大的喜怒变化,清清淡淡的样子,她是越看越不喜欢,于是漫不经心地地道,“谨妃,你是皇后的妹妹,不知你给皇后准备的是什么呢?”她很好奇,宜修这两年从不对柔则低半分头,更不会为了她刻意地讨好,这一次大家都送了礼物给柔则,她绝不能无动于衷,她很乐意看到宜修做不愿意的事情,她心口不一的样子她会十分开心的。

谨妃从进屋子到现在都很少说话,此刻轮到她献上自己的贺礼了,她只是淡淡一笑,“皇后每年的生辰我们都绞尽脑汁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为博得皇后一笑,如今宫里的嫔妃越来越多,送礼物的也越来越多,如今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不送礼物皇后不会怪罪吧……”

她又给柔则戴了个高帽子,一是向众人说明她不受宠,皇上皇后不待见她,所以自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二是在告诉众人,皇后过生辰不是为了收礼物,礼物是自愿准备的。所以,她没有准备。皇后若因此怪罪了,只会显得小家子气,还跟自己亲妹妹计较这样的小事。

端贵妃瞧着宜修这张嘴越来越厉害,直愣愣地道,“谨妃,不管你送的是什么,咱们姐妹都送了,只是个心意而已,皇后又不会怪罪你送的东西不好。”

宜修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哎呀,那刚刚齐妃送这么好的东西皇后都不喜欢呢,嫔妾实在摸不透皇后的心思,好怕一个不小心,送了皇后不喜欢的东西,又被罚关禁闭怎么办呢!”

“皇后怎会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呢!”华妃接过话,“你别拿以前的事儿来跟现在混淆,你自己说错话被关禁闭,赖得了何人!”她就是不喜欢宜修这样猖狂却又理所应当的样子,偏偏皇后不处死她,处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宜修轻笑,“皇后,嫔妾送的礼物不贵重也没有很大的意义,你可要答应不能治嫔妾的罪,否则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

柔则压根就没有想过宜修为她准备什么东西,不来挑她的刺就很难得了,若不是年世兰过问,她就不用应付宜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心里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温和地笑着道,“自然不会。”

宜修摆手,丫鬟呈上一幅画卷,摊开之后,是柔则绝色的容貌,额头饱满,双眉修长,双目婉转流动如星辰,唇红齿白,肌肤如雪般白净,一身青衣,温文雅致,一颦一笑如同精心雕刻,看得人移不开眼。柔则瞪大双瞳,这……这是宜修出嫁那年为她画的画像,她记得自己是丢了这幅画的,怎么又到了宜修的手里?当年她看着这幅画的时候,仿佛时刻在提醒她宜修嫁入王府享受尊贵的生活去了,她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却还在府里过着深闺女子的生活,她很向往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更羡慕宜修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是她命人把这幅画丢了,没想到竟回到宜修的手里,她有些心虚地看了宜修一眼,见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便放下心,道,“这幅画本宫寻找了好多年,竟在妹妹这里,怎么不早些拿来给本宫呢!”

宜修心里冷笑,姐姐,很早的时候你就开始不屑我了吧,装得真好,装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在装!“哦,这幅画是前不久阿玛送过来的,说是皇后当年遗留在府里的。”她面不改色地搪塞着柔则,“如今物归原主,皇后可别嫌妹妹多事才好!”

柔则一个字都不信她说的什么阿玛在府里找到的,她明明丢出去了,怎么可能在府里找到!可她不愿多追究,只怕追究多了会适得其反,今日的事情令她有些疲惫,这些女子一个个对她毕恭毕敬地讨好,却没有几个真心,却也知道自己有不可避免的责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是皇后,必须做到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如果像宜修、年世兰那样任性,那她这个皇后之位恐怕坐不久,从某种角度来讲,她是羡慕她们的,羡慕她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不必违背自己的良心,柔则上有太后,下有嫔妃看着她,把自己逼上绝路,再无回头的余地。

她想起那日皇帝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抚摸着她光滑白皙的面容,声音磁性动人,“柔儿,朕有事情拜托你。”

她看着心爱的男子深情并茂的样子,朱唇缓缓张开,“能为四郎做事是臣妾的福气,谈不上拜托二字。”

皇帝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华妃的孩子不能出生……”

柔则下意识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皇帝是要她去除掉华妃肚子里的孩子,她知道皇帝担心什么,皇室血脉绝不能与年家有任何关联,她尝过失去骨血的痛,心里万般不忍,于是道,“或许华妃此胎不是男孩儿……”

皇帝看了看她,眼神冷漠,“朕,不能冒这个险!”

她没有再劝,她太了解皇帝了,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更何况这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交给她来做,她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好,臣妾会让皇上满意的。”

她行动的那日是通知了皇帝的,她要让皇帝知道华妃小产的具体时间,让他看到自己的亲生骨血是怎么被自己杀死的,那真是个漫长的夜晚呀,她是堂堂的皇后,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人出卖,更不会有人偷偷告诉华妃,皇上的密旨谁敢不遵?

如她设想的,很快华妃就小产了,皇帝还永久杜绝了华妃怀孕的机会,那看起来独一无二的欢宜香,那香味清新怡人的欢宜香,除了她和皇帝谁还知道那里头加了红花和麝香这些好东西呢?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华妃,容貌依旧美丽,只是眼角多了一丝忧愁与憔悴,她能想象这个女子每当夜晚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过得有多痛苦,这种滋味她尝过,每日每夜饱受那种痛不欲生的煎熬,生不如死,比年世兰幸运的是,她是皇后,她是乌拉那拉柔则,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吩咐众人离开,她独自靠在软塌上,久久不能平静,想起宜修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与年世兰的孩子,他们的死都与自己有关,她无法想象,如果皇上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会不会待她如初,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年世兰孩子的死是皇帝下了命令的,那她和宜修的孩子呢?一个是嫡子,一个是长子,她看着自己纤长美丽的双手,这双手沾满了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她才是后宫最狠毒的女子,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再无人有她这般铁血心肠了。

容止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她看到柔则的脸上一点一点的苍白、铁青,却不敢问她,柔则已经不是从前王府里那个温柔善良的福晋了,她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柔则变得阴晴不定、冷淡狠厉了,容止低着头,直到听到柔则唤她,她连忙回应,“娘娘有何吩咐。”

柔则面色缓了些,淡淡地道,“陪本宫去趟宝华殿吧。”

“娘娘,您是每月初一十五才去宝华殿祈福……”容止小心翼翼地说道,明日就是她的生辰,现在怎么会有心思去宝华殿,“娘娘不如选一选明日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妆,明日可是有许多王公贵族来为娘娘祝贺呢。”现在去宝华殿,宝华殿的大师都忙着为柔则抄祝贺的经书呢,柔则去了又要劳师动众,会耽搁大师抄写经书的时间的,所以才好心劝柔则。

柔则的眼睛看向容止,眉头微皱,容止顿时觉得柔则盯着自己的时候眼神出奇地冰冷,下意识地跪下,只听见柔则悠悠地开口,声音依旧好听,却带着不可侵犯的严厉与冷意,“本宫做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质疑了。”

容止的头更低了,“娘娘恕罪。”

“在你的眼里,本宫就如此可怕么?”柔则收回自己目光,“你跟本宫不是一日两日了,原以为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竟会如此害怕?”

容止随即站了起来,深呼吸后,微笑着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现在陪您去宝华殿。”

柔则站起身,看着容止乖巧的容颜,伸出修长的手指温和地抚上去,声音温婉得不像话,“跟着本宫这么久,若还这么愚笨,当真是叫本宫白教导你了,这张脸,为何本宫瞧着与宜修有几分相似?”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柔则明显感觉到容止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便径自往外走,“你不必跟来了,自己好好反省。”

容止绝望地摊坐在地上,眼神迷茫,眼泪打湿了面颊。

甄嬛与眉庄走在人群的最后,宜修刚刚从她们身旁经过,还不忘调侃一下甄嬛,“熹嫔妹妹今日大出风头,恐怕不出一个时辰就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妹妹,你可真是冰雪聪明。”

甄嬛不卑不亢地行礼回答,“多谢谨妃娘娘夸赞,都是嫔妾的本分。”

一旁的富察贵人也凑过来,丝毫不把位份比她高的熹嫔放在眼里,原本她一个汉军旗出生的一进宫就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品级,她就已经很不高兴了,今日还送了如此别致的贺礼,她能对甄嬛有好脸色那她就不叫富察玲珑了,“本分?你只怕是越俎代庖了吧!”

宜修没有管她们的争执,带着丫鬟离开,富察贵人继续逼问,“你凭着这张脸进宫,如今还想取代皇后娘娘为皇上分忧么!”

甄嬛脸色一变,正想为自己辩驳,沈眉庄抢先一步,“富察贵人,你与我都同为贵人,而熹嫔比你位份还要高一等,你这般以下犯上,不知轻重,不知是为何!”

“你不要扯开话题!”富察贵人见着沈眉庄淡淡幽幽地指责自己,顿时气急败坏,什么以下犯上!她是满军旗的女子,是堂堂富察家族的嫡女,竟被一个汉军旗的小官之女比了下去,无论如何她都咽不下这口气,“你算什么东西,在皇后面前卖乖取巧,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当真是会做人呢!”

“富察贵人请息怒,你若是对我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有意见,方才就应该在皇后面前提出来,此刻在这里与我争辩,皇后也听不见不是么!”甄嬛插过话,她的语气如同富察玲珑记忆里皇后的温和,再加上这张脸,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丝寒冷,甄嬛没有打算忍让,沈眉庄说得对,如今她是嫔位,而富察玲珑只是贵人,她为何要卑躬屈膝地容忍她对自己不敬!岂不是浪费了熹嫔的称号。

富察贵人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冷冷一笑,“皇后娘娘是何等人物,你也想巴结讨好阿谀奉承?只怕你不够资格!”

眉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当然知道富察贵人话里的意思,打算不再与她纠缠,“我们不与你计较,劳烦借过!”

富察贵人瞥了她们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安陵容一眼,这个女子不出众,送的礼物也上不得台面,却也懂得局势,她淡淡地微笑,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侧过身为她们让路,沈眉庄携着甄嬛一并走过她的身旁,安陵容跟在身后,富察贵人伸出脚绊了安陵容一下,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已。

甄嬛和沈眉庄立马扶起安陵容,安陵容虽胆小,在家却从未受到这种侮辱,可她不敢对富察贵人发作,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生生地把委屈咽下,甄嬛见富察贵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便再也什么都顾不得,上前为安陵容分辨,“贵人今日莫非执意要找我们麻烦?安妹妹好歹也是皇上的嫔妃,岂容得你这般侮辱!”

富察贵人吃惊地道,“这哪能怪我!她自个儿走路不小心摔了,你却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你真以为你得了个嫔位就能耀武扬威么!”

甄嬛听富察贵人如此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皇上封的熹嫔没错,可是皇上与她见都为曾见过,更别谈侍寝,如今比自己位份低的贵人都敢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日后还不都被别人欺负去了,她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而出,“姐姐这话可错了,不是妹妹得了嫔位就耀武扬威,而是妹妹本身位份就比姐姐高,姐姐如此以下犯上,就不怕乱了宫闱么?”

富察贵人冷哼,“我教训一个不懂礼仪的答应,你却仗着自己嫔位的身份来教训我,熹嫔,只怕你抬举自己了!”

沈眉庄想阻止甄嬛继续说,可是甄嬛正在气头上,谁也劝不了,“公道自在人心,安妹妹何时对你不敬了,本是皇后娘娘生辰之际,你却非得闹出这许多是是非非,是一定要咬着我们不放吗!”甄嬛气急败坏,富察贵人字字针锋相对,不仅是讽刺自己凭着这张脸一举封嫔,更讽刺自己也因为这张脸得不到恩宠,她不愿进宫是一回事,可是做别人的影子这令她十分懊恼。

富察贵人瞧着她这张脸,突然道,“难怪你敢如此放肆,瞧着咱们皇上是怎样宠爱皇后娘娘的,不知道你今日面对皇后娘娘的时候,是怎样的感受呢!”

甄嬛死死地咬住唇,她聪明归聪明,但在宫里的历练是万万抵不上富察贵人的,她已经被逼上死角了,进退两难,眼下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于是道,“生得这张脸是我的福气,姐姐就不必担心了。”

“是吗!”一个不属于她们三人之间的声音传进来,略带威严,却同样动听,富察贵人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甄嬛背对着这个声音,只觉得无形的压力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她有些喘不过气。

“嫔妾拜见皇后。”富察贵人跪下淡淡地行礼。

甄嬛及沈眉庄慢慢转过身,柔则绝美的容颜出现在面前,华贵无比,她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甄嬛沈眉庄和安陵容立马跪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嫔妾拜见皇后娘娘!”

柔则俯视着甄嬛,半晌才开口,“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甄嬛与沈眉庄微微低着头不敢看她,甄嬛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没有被皇后听见,倘若被听见了,那她罪过就大了,她刚才就纳闷为何富察贵人一股脑地要找自己麻烦,她暗自苦恼,为何这般不谨慎!

柔则看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女子,从眉毛、眼睛到嘴巴,与自己相似的同时竟多出了几分清纯,仿佛十六岁的自己,果然岁月不饶人,如今已经年过二十的柔则心里竟有了些失落,明明她是国母,却被甄嬛的清纯打败。方才她竟说是她的福气,那么,此女开始崭露头角了,她该不该把她刚伸出的头斩掉?或是等日后捏住她把柄一并除掉?皇上还未正式宠幸这位熹嫔呢。

甄嬛被柔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富察贵人明显感受到了皇后强大的气场,也不敢说话,只听得柔则淡淡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甄嬛是四人中她位份最高的,此刻她绝不能逃避皇后,于是回答道,“回皇后娘娘,只是嫔妾们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劳娘娘挂心了。”

“本宫怎么听见你们在争吵呢?安答应怎么跪着?”柔则眉头微皱,明显不信甄嬛的说辞,这个女子,竟敢堂而皇之地敷衍她,当真是胆大!

眉庄正欲开口,富察贵人抢先一步道,“皇后娘娘,方才嫔妾正准备回宫,遇到熹嫔她们,熹嫔位份比嫔妾高,且惠贵人也与嫔妾同位,自然是不必行礼的,但是这安答应却没有做到礼仪尊卑之分,见到嫔妾不行礼,嫔妾教训了两句,谁知这熹嫔和惠贵人倒怪罪嫔妾为难了安答应。”富察贵人说得真真切切,一字不落,脸上还流露着些许担忧,只有这样才会让柔则信服。且潜意识的,相比甄嬛来讲,柔则的确要信富察贵人得多。

但是她并不打算计较这件事,于是舒展开眉头,“富察贵人,安答应入宫不久,许多礼仪还需要学习的,她跟着你住在延禧宫,你就应该回去多教导一下,可别丢了你的颜面才是。”

柔则话里有话,甄嬛自然听得出来,此事她对安陵容无法伸出援助之手,她自然也知道安陵容落到富察贵人手里是没有什么好日子可过的,造化弄人,她无能为力。

沈眉庄不忍心看到安陵容的样子,便装着胆子向柔则道,“皇后娘娘,嫔妾有一事相求。”

柔则示意她说,沈眉庄大气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嫔妾与富察贵人同为贵人,位份一样,想向富察贵人讨要了安答应,也给贵人省了许多麻烦,还望皇后娘娘垂怜。”

富察贵人的脸一下沉了下来,碍于柔则在她不好发作,沈眉庄什么意思!她是要告诉柔则她会虐待安陵容么!

富察贵人还不知道柔则是根本不喜欢甄嬛的,所以连带着沈眉庄一起不喜欢,心下还担忧,但是柔则三言两句就拒绝了,“你也是新人,自己都还未弄懂宫里的规矩,就不必再教导安答应了。本宫相信富察贵人一定会好好对待安答应的。”

柔则的话让沈眉庄心里颤抖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柔则会答应,柔则给她的感觉特别亲近,又温柔大方,心地也善良,却以这样的理由回绝。她知道,柔则是在告诉她别太自以为是,也别把自己的地位想得太高!

她惶恐地跪下,“嫔妾不敢!”

富察贵人是极度高兴的,原本都不待见自己的皇后娘娘如今也帮着自己收拾这两个贱人,真是风水轮流转,当然,她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到那么远的,只是暗自高兴。

“罢了,本宫还要去宝华殿,富察贵人,你陪着本宫去吧。”柔则不想再看到甄嬛的脸,领着富察贵人一并离开。

依兰殿内,三人一进屋安陵容就跪在地上,面色有些苍白,“多谢两位姐姐为妹妹出头,只是这个皇宫实在是太过复杂,以后两位姐姐实在不必为我得罪皇后娘娘!”

甄嬛扶起她,“你说哪的话。我与眉姐姐虽地位高,可也是不受宠的,成天也只靠着内务府的月例银子过,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只是我们三个一同入宫,必定是要唇齿相依的,你就别这么见外了。”

沈眉庄点点头,“是啊,你看皇后这么大的气势,又得皇上如此宠爱,连带着与我同位的富察贵人也敢这么欺负我们,你要振作起来才是。”

安陵容一想到今日之辱就难以释怀,“是妹妹没用,连累你们了。”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今日就在我这里用午膳吧。”沈眉庄温和地道,她们还都只是没有恩宠的嫔妃,所以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巴巴地等到内务府送来的膳食,有蘑菇鸡肉,白灼青菜,香煎豆腐烩虾仁,荷叶粥,以及两盘小点心,菜色不是特别好,也不算很差,可见皇后也还是宽厚的,三人有说有笑地用着午膳,倒也不算太惨。

宜修在景仁宫内,数着自己桌前的膳食,八宝粥,玲珑虾饺,翡翠虾仁,百合炖燕窝,海米鹌鹑,红烧鹿筋,这些菜都是太后吩咐小厨房做的,尤其是百合燕窝,太后除了前些日子选秀的时候给柔则喝了一次,大部分都送到宜修这里来了,有这样一位一心为自己的姑妈,竟让她感觉到有三分温暖,这是柔则进王府后她就再没有感受到的温暖,没想到进宫后还能有,这个皇宫里,恐怕只有太后与自己最亲近了。还好,还好还有姑妈。

宜修对待下人并不苛求,每次用膳后都会把菜肴赏给丫鬟们,自己不能穿得衣裙也会挑一些素雅的款式赏给丫鬟,这足以让丫鬟们对她死心塌地,并不是给了她们衣裙首饰才死心塌地,而是宜修让她们感受到自己的尊严并未随着自己的身份丢失,丫鬟太监也是有尊严的。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她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剪秋看着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道,“娘娘,您怎么了?”

宜修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有时候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觉得有些无趣,你来一起吃吧。”

剪秋连连摆手,平时宜修吃完后赏给她们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如今要她一起在桌上用膳,她恐怕会折寿的!

宜修淡淡地笑道,“你就当是为了陪我,来!”说着递给她一副碗筷,“你跟我就别拘着了。”

剪秋知道宜修是真心对她的,也拗不过她,便答应坐了下来,主仆俩十分和谐地有说有笑,宜修十分开心,真的是,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剪秋啊,往后没人的时候你就陪我用膳好了。”宜修觉得这个主意十分好,剪秋不便拒绝,她知道,自己主子开心的时候不多,可不想再说错话令她不开心了,于是便答应下来,“好!”

宜修开心的笑了,她笑得时候嘴角的酒窝令人移不开眼,还不忘为剪秋夹了两筷子菜,剪秋也不停为她夹菜,提醒她身子太弱,多吃点。

这样的光景,是宜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她一直都在寻找的快乐,其实就在自己身边,只是以前的她太注重身份地位,没有想过平淡的幸福,只要没人来招惹她,她也愿意这样平凡地生活。

只是,她如此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招惹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柔则没有让宫女通报自己的到来,本来两姐妹叙旧,她不想通知任何人。却在门外听到屋里竟传来宜修的笑声,她应该一辈子都笑不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谨妃娘娘在用午膳。”一个守门的小宫女唯唯诺诺地道。

“和谁?”柔则危险地眯起眼睛,宜修竟敢这么开心的笑!当她死了么!她难道忘了自己的罪孽,不好好地在宫里日日忏悔,竟敢如此放肆!

“回娘娘,是……是和剪秋姐姐……”小宫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自然知道主子是不能与奴婢一起用膳的,但这景仁宫常年也每个人来不是,谁知道今日就这么巧合,皇后娘娘竟然来了。还不让人通报,这不是要害死她么!

柔则的火气顿时冒出来,脱口而出,“放肆!”真是太放肆了,她竟与一个奴婢同一张桌子用膳,还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宜修眼角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看到万丈光芒的柔则站在门口,阳光洒在她身上,美若天仙的脸,真是越看越像个……披着羊皮的狼。

剪秋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宜修放下碗筷,朝柔则行了个礼,“给皇后请安。”

柔则踏进屋子,里面只有宜修与剪秋两人,她环视四周,淡淡地道,“你真是胆大。”

剪秋连忙磕头,“请皇后娘娘降罪,都是奴婢的错,不关谨妃娘娘的事!”

宜修警惕地看着柔则,她这三年从未踏足景仁宫,有任何事都是吩咐下人来的,今日出现在这里,实则让她有些吃惊,见着剪秋一个劲地为自己辩护,心里那股恨越来越浓烈,捏紧了拳头,慢慢地道,“皇后娘娘今日到嫔妾这来,不知有何贵干?”

柔则给不了解她的人的印象永远都是温柔善良,平日里也很少发火,但是只有宜修、齐月宾以及年世兰这些从王府出来的女子才知道,正是这个表面温柔美丽的女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微笑待人,笑起来如冬日温暖的阳光令人觉得美好,手段颇多,与表面背道而驰,使人无法联想到她是害死自己孩子和侄子的人,更是压迫得几位嫔妃再无翻身之日,宜修看着自己的姐姐美丽动人的样子,平淡已久的内心竟翻涌起千层骇浪。只听得柔则依旧没有过多的喜怒,表情淡淡地道,“本宫没想到,你平日竟是这样与下人相处的么?”面对宜修的时候,柔则并不需要伪装任何情绪。

宜修也不准备与她装模作样,“皇后,嫔妾怎样与下人相处是嫔妾宫里的事,就不劳烦皇后操心了。”

“剪秋。”柔则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剪秋,“谨妃不知所谓,你也这般以下犯上么?谨妃是什么身份,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此言一出剪秋全身颤抖了一下,皇后果真是来找谨妃麻烦的,偏偏被她逮了个正着,她顾不上其他的,只得磕头请罪,“皇后娘娘,奴婢有罪,请娘娘降罪。”

“你自然有罪,不过本宫会看在谨妃的面上不会重罚于你,外头去领二十大板,就当你这次初犯的小惩。”柔则说得淡然无比,仿佛对待一只小猫小狗般寡淡。

宜修一张脸发白,剪秋是她的婢女,她平日都舍不得对她动手,柔则上来就胡乱定罪,真当她好欺负么!二她拦在剪秋面前盯着柔则,一字一句地道,“皇后,有什么冲嫔妾来就好,不必为难一个宫女。”

柔则身边站的是两位二等宫女,容止不在,她们也不敢上前多说什么,只得在一旁低着头站着,这场景对比十分鲜明,宜修护着剪秋与独身而立的柔则对峙,柔则看起来孤立无援,可是她的气场却丝毫没有被宜修给比下去,她望着面前固执的宜修,曾几何时,那个围着她打转的妹妹长得这么大了,从前在王府里宜修敢跟所有人造次,就不敢跟她横,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嫉恨自己?是什么时候,这些东西一点点地在改变,什么时候,她们亲姐妹变成了如今分外脸红的仇人?

“你教导不好宫女本就是你的错,如今让她替你受罚,你还不满意么?”柔则道。

这句话让彻底激怒了宜修的爆发点,这个虚伪的姐姐,在她面前还装得高贵善良,她犀利的双眸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杀了我。”

柔则轻笑,嘴角浮起的那是若有若无的弧度深深刺痛着宜修的眼睛,“本宫说过,你要用一辈子来赎罪,怎么,你想解脱么?本宫让你进出自由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你别得寸进尺!”

“这两年我安分守己,不知哪里得罪皇后了,还请皇后明示。”宜修高傲地抬着头,气势上不曾输她分毫。

柔则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冷笑,脸上原本带有几分温和此刻尽数消失,只剩下冷漠,甚至带着几丝残忍的嘲讽,“本宫说过,要让你忏悔一辈子,你今日笑得这么开心,本宫听着实在是刺耳,剪秋。”她像一个陌生人,一个宜修从未认识过的人,“你还不去领罚,要等到什么时候!”

剪秋自知逃不掉,她不想自家主子为难,便朝宜修道,“娘娘,只是二十大板,不碍事的。”剪秋从未受过如此刑罚,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测这二十大板打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宜修固执地拉住剪秋,看着柔则,几乎爆发,“你不能动她!你要是动了她我跟你势不两立!”宜修护短,她知道的,可是她越是护着剪秋,柔则就越觉得刺眼,她非打剪秋不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拉出去!”柔则朝外头唤着侍卫,侍卫很快就进来,宜修把她护在身后,柔则冰冷地开口,“拉出去!”

侍卫得令后便上前来拉剪秋,宜修冷眼一横,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进退两难,柔则正要出言,只听剪秋在她身后坚定地道,“娘娘,奴婢心甘情愿,还望娘娘三思,顾全大局。”

宜修愣住了,她当然知道剪秋的意思,如果今日不让皇后打她,日后怕是麻烦不断,她一个小小的嫔妃怎会有足够的力量与皇后抗衡,她都明白。她不舍地看着剪秋,剪秋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宜修明白,深深地吸了口气,任由侍卫将剪秋带了出去……

柔则身边的丫鬟也一起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宜修无法想象剪秋会不会挨过这二十大板,她再也无法忍受,再不顾尊卑,指着柔则斥责,“你已经是皇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把我践踏成泥土才够么!”

柔则的表情有些狰狞,看起来有几分骇人,她死死地盯着宜修,咬牙切齿,“你绝对不能笑得这么开心,本宫不同意你这么开心!”她唯一开心的时候就是与皇帝在一起,可以这么说,她的世界如今只有皇帝,一旦脱离了皇帝的信赖与宠爱,柔则就什么都不是,偏偏容止也渐渐开始害怕自己,如今看到本该日日悲惨的宜修能与自己的丫鬟同一张桌用膳还笑得如此开心,她心里嫉妒,强烈的嫉妒,恨不得把她们全部打入地狱!

宜修没有立即回答柔则,平静下来看了她半晌,突然心定下来了,嘲讽地笑了,柔则眯着眼盯着她,“你笑什么?!”

宜修的笑容更深了,摇了摇头,“姐姐啊!妹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你怕了吗?”她太了解柔则,只是诧异于柔则竟这么容易就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伪装不是她最拿手的么!如今也按捺不住了,她这么容易就能把她的面具撕掉,可真是有趣!

柔则双眸闪躲,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激动,竟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她恢复平静,却掩盖不了眼里的血丝,“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宜修轻笑,“皇后,你费尽心思得来的这一切,现在也会怕么?”

像是被看穿了一般,柔则竟觉得全身不自在,这宫里任何女子说这样的话她都可以从容应对,但是对方是宜修,是最了解她的人,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讽刺她,就是宜修不行!她没有资格!

“本宫不就处置了你的一个丫头么,何必这么较真,改明儿本宫再拨十个机灵的丫头给你。”柔则淡淡地道。

本来她只想给宜修一个教训,谁知刚刚却看到主仆俩感情如此深厚,这是她绝不会容忍的事情,处置了剪秋,等于砍掉了宜修的一只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宜修明白,柔则的这句话等于宣判了剪秋的死刑,剪秋等于她的左膀右臂,她还未露出点锋芒柔则就这样防备?二十大板听起来只是小惩,但她对宫里的伎俩再清楚不过,这一顿板子下去,剪秋凶多吉少,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剪秋这样死掉。

于是她开门见山,“皇后,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剪秋。”

柔则轻笑,像看一个傻子一样地看着她,“你觉得,现在跟本宫谈条件,即便你赢了,还来得及去慎刑司救剪秋吗?”她才没工夫跟宜修玩捉迷藏,剪秋今日必死,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改变这个决定。

宜修的脸刷地白了,她想,也许她想要简单的幸福大概是不可能得到了,她只想要安定的生活,可是亲爱的姐姐不与她好过,论作孽,她与柔则不分上下,论手段,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也不一定,既然不能让彼此安心过日子,那就一起毁灭吧!

宜修现在如困兽之斗,无法走出这景仁宫,外面的丫鬟都被柔则遣走了,孤苦伶仃地如被猎人囚禁的野兽,她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高贵美丽的女子,像看一个恶心至极的脏东西,眼里鄙夷、讽刺、厌恶和恨尽数展现,毫不隐藏,宜修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冰冷如霜,“你抢走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孩子,杀了剪秋,这些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还害得华妃小产,更令端妃此生不能再生育,你更杀死自己的孩子来赢得皇上的宠爱!你表面温柔美丽,宽厚亲和,实则心如蛇蝎,不择手段,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地位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你这样的人竟能做皇后,你愧对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更愧对乌拉那拉家族的列祖列宗!”

宜修每一个自都如同刀子刺在柔则的身上,她气得浑身发抖,大吼一声“放肆!”,然后伸出手欲捏住宜修的脖子,但她的力气是抵不过宜修的,宜修一个反手,便克制住了柔则,她葱白的手指捏住柔则的脖子,泛白的指尖微微发力,金镶玉的护甲随时随地都可能刺进柔则的皮肤,柔则面色大变,“你敢对本宫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吗!”

宜修淡淡地笑着,“活?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活在世界上也是痛苦,不如我们一起解脱吧,为你死去的孩子赎罪,嗯?”宜修手指力量越来越大,看着柔则惊恐不已的样子,真是解恨!

“来人!来人!”柔则面色开始变白,呼吸开始不顺畅,她没想到宜修真的敢!她怎么敢!从来没人敢对她动手,她简直吃了豹子胆!

“来人?”宜修反问,“皇后忘了么?外面的人都被您给支开了,这可是您下的命令。”

“你要是杀了本宫,皇上不会放过你的,你也会被处死!”柔则气急败坏,根本不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宜修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对她摇了摇头,“皇后大概忘了三年前我就让你杀了我,如今这个想法依然不变,我们都是作孽的人,不如就一起下地狱?”

她不怕死,现在只要杀死柔则,然后再自尽,就算能为自己死去的孩子报仇了,管他乌拉那拉家族会不会受牵连,她受苦受难的时候家族的人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说过一句公道话,还妄想她会替他们着想么?她的眼神越来越明亮,手指也越来越用力,看着柔则绝美的容颜一点点发白,真是大快人心!

“皇上驾到——”外头的声音突然想起,宜修眉头微皱,皇上竟然过来了,皇上三年不曾到景仁宫,今日竟如此巧合!她真是后悔没有早点动手,只需要一小会儿,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她放开手,柔则顿时呼吸顺畅,只是一张脸依然苍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宜修真的敢对她动手,她以为可以用权势压制住她,可一点用都没有,她竟敢杀自己,不顾性命地杀自己!缓过气来,皇帝穿着明黄色绣着二龙戏珠的龙袍踏进景仁宫,他的五官精美,轮廓深刻,身上更带着君临天下的霸气之风,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四王爷,柔则和宜修立马下跪行礼,“拜见皇上。”

皇帝见两人气氛不对,环视四周只有她们两人,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柔则自然不能把宜修要杀她的事说出来,这样她也会跟着身败名裂,于是抬起头微笑着道,“回皇上,臣妾与宜修正在商量明日寿宴之事。”

皇帝挑眉,“是么?”

宜修抬起头道,“回皇上,皇后所言属实。”她不会像柔则那样阿谀奉承皇帝,她不爱皇帝,没有什么讨好的价值,何况她现在心情十分不好,她可做不来柔则那样。

“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皇帝是何许人,自然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不可能和和睦睦地坐在这里聊天的,况且这里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他没有过多追问,也没有管宜修,径自扶起柔则,“朕方才去长春宫找你,婢女说你来景仁宫了,朕有好东西给你。”

柔则受宠若惊地道,“皇上已经对臣妾够好了,臣妾很满足了。”

皇帝淡淡地笑道,“你的生辰怎能马虎,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送给朕的皇后最好的礼物。”说着就牵着柔则的手离开景仁宫,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宜修一句,柔则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宜修一眼,眼里是无穷无尽地深意。

宜修跪在原地,心一截一截地凉下去,几乎冰冻,双膝发麻也未曾察觉,直直地盯着皇帝和柔则离开的方向,皇帝视柔则如宝,如果让她就这么被杀死,那岂不是太便宜柔则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玩,不是吗?

第二日,长春宫布置得喜气洋洋,皇帝特批今日不用早朝,官员和家眷陆续进宫,宴会设在长春宫花园,这个花园是皇帝特意为柔则修建的,种植了许多品种稀有的山茶、月季、玫瑰、芍药,只是没有牡丹,花园洋溢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令人神清气爽。

最早来的是齐月宾和华妃,两人在公众闲来无事,就约好一大早来陪着皇后,皇帝去请太后一起过来,柔则今年的这个生辰可谓是奢华至极,端贵妃和华妃踏进长春宫寝殿的时候,看到了惊为天人的一幕,尤其是端贵妃,今日的柔则可要比她出嫁那日还要风光迷人,她已经算博学多才了,却看不出来柔则身上穿的到底是什么布料的裙子,只见朱红色的长裙上绣着一直栩栩如生展翅翱翔的凤凰,凤凰的眼珠子用金线绣成,上面镶嵌了红宝石,完美地贴合着柔则婀娜的身姿,美轮美奂之余,带着高贵典雅,衬托着她容光焕发,头上戴着翡翠宝石大翅拉,妆容精致,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宫女替她描眉,美得惊心动魄。

“拜见皇后娘娘!”两人朝柔则行礼,柔则示意她们起身,华妃露出一脸羡慕,“听说皇上为皇后精心打造了一件价值连城的裙子,想必就是身上这件了吧,瞧这绣工、这材质,我们可是做梦都不敢想呢!”

柔则笑道,“这裙子的确十分名贵,是用蜀锦和古香缎制作而成,上面的凤凰是苏州绣娘李三娘花了三天三夜绣的。”端贵妃摸着柔则的衣裙,手感十分舒适,便道,“蜀锦已经算名贵了,这古香缎可是非常罕见的布料,制作的时候采用熟织工艺,工序也十分复杂,虽然与蜀锦都出自杭州,但却很少在市面上流通,我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好福气呀!”

的确,皇帝这次可算是煞费苦心,这件裙子足以支撑她今日这个国母的身份,果然,皇上最爱的还是皇后。

柔则依然笑了笑,没有说话,“时候不早了,宾客们该到了,咱们出去吧。”

华妃耳聪目明,突然发现皇后的贴身丫鬟容止今日竟没有在跟前伺候,不禁问道,“皇后娘娘,今日怎么不见容止呢?”

柔则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道,“她今日身体不适,本宫让她回去歇息了。”

“这样呀。”华妃释然,怎么昨日见到容止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今日说病就病么?柔则淡淡地扫了华妃一眼,华妃知道柔则的性子,便住嘴没有再往下问。

众人早已到达长春宫,唏嘘之余,柔则在端贵妃和华妃的陪同下出现众人眼前,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是一个绝色美人,却也不知竟能美到这种程度,她的出现令周围所有的花都失了颜色,包括那些精心打扮过想得到皇帝青睐一跃龙门的官宦女儿,通通被柔则比了下去,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柔则十分满意,她微笑着坐在上座,随时随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令人身心愉悦。

她坐在上座俯视下方的人,端贵妃虽然美丽,却掩盖不了眼角的忧愁与苍白的脸;华妃一样美丽,可比上自己就差得太远;她的眼睛跳过宜修,落在富察贵人和惠贵人身上,一个机灵活泼,一个端庄大气,都是十分美丽的女子,可万万比不上自己的绝色;最后,落在熹嫔的身上,熹嫔今日穿着一件朱紫色的长裙,头戴玲珑步摇,略施粉黛,她的妆容和打扮是万万比不过柔则,但不知为何,柔则觉得她的身上竟流露出一股忧愁之美,除了她那清纯的气质,竟还有别的?!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映衬着周围枝繁叶茂的花,竟有一种从画中走出来的感觉!这令她开始不悦,这个女子,她每次见到的时候都会发现不一样的东西,柔则心里竟浮起一丝危险的气息,但她并未发作,依然保持着最完美的笑容,逐一朝向她贺寿的宾客回礼,在众人的眼里,她是一位堪称完美的国母,举手投足间的美丽与高贵令人移不开眼,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皇后贤良淑德,是后宫女子乃至天下人学习的楷模,这样的夸赞虽有些阿谀奉承,可柔则是吃一套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

很快,皇帝与太后的依仗浩浩荡荡地到来,柔则率领所有嫔妃、大臣及家眷,一行人跪在地上行大礼,虽然这是柔则的宴会,可只要皇帝和太后在,她都不可能是主角,皇帝见柔则光彩照人,美得令人窒息,心中微微一动,上前一步亲自扶起她,握着她的手,语气尽是关切,“手怎么这么凉?”

男子手心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女子玲珑的手,柔则心中的阴霾尽数消散,她眼角带着笑容,温和地道,“不碍事的。”随后身朝太后恭敬地道,“皇额娘,皇上,请上座!”柔则端庄大气,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太后看在眼里,她也不得不佩服柔则,有些事情她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众人入座后,一场宴会正式开始,一概都是华丽的歌舞表演,不管是身在宫里的嫔妃,或是官员家眷都早已看腻了这些个杂耍歌舞,没什么多大的新意。镇国大将军坐在离皇帝不远的位置,他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看起来威武不凡,气势雄厚,他环视四周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心中不免纳闷,于是开口,“敢问皇上,为何今日不见齐妃?”

皇帝自然不知道齐妃被柔则下令不能出席今日的宴会,他下意识看了柔则一眼,柔则心里微微一颤,随后微笑地道,“将军放心,齐妃只是受了点风寒,今日天气有些凉,本宫就让她在宫里休息了,如果将军担心齐妃的身体,等宴会结束本宫安排您去探望就是了。”

此话一出,镇国将军脸上有些挂不住,齐妃已入宫,她的生活到底是自己左右不了的,见皇后如此贴心周全替他着想,倒显得镇国将军有些小家子气,于是镇国将军拱手谦卑地道,“微臣不敢,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齐妃在宫中自然有皇后娘娘庇佑,是微臣鲁莽了!”

柔则显然不想放过镇国将军,他竟敢在这种场合下给自己难堪,给皇上难堪,她怎会再给他脸面,于是正了正色,“镇国将军说的哪里话,您是齐妃的阿玛,又是大清的功臣,本宫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今日都在这呢,若是本宫今日在这里向您和夫人许下的诺言不兑现,那日后用什么在后宫树立威信呢?”

镇国将军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细汗,一旁的将军夫人悄悄地打量着这位皇后,到底是有能力抢了庶妹地位的人,果然不能小看,三言两语就把堂堂的镇国将军给说得哑口无言,说什么感染风寒,她一个字都不信,将军夫人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身着绛红烫金旗装,看起来沉稳大气,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嘴角带着微笑,毕恭毕敬地朝柔则与皇帝开口,“皇上,娘娘,齐妃能入宫伺候已经是整个将军府的福气,将军府的荣耀与齐妃息息相关,将军与妾身是断断不敢违背皇上和娘娘的旨意的。”最后她看了一眼一旁泰然若之的皇帝,头微微下垂,一副恭敬忠诚的样子。

歌舞还在继续,周围坐得较远的人也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有端贵妃妃、华妃和宜修三人听得见,皇帝知道柔则是在顾全他的颜面,所以并不打算说话,倒是一旁的太后听得有些不悦,她十分清楚齐妃根本不是因为风寒才无法出席宴会,原本并不想管后宫的事,可此刻皇帝如此明显地偏向柔则,她心里实则不舒坦,于是淡淡地道,“将军夫人不必过于担忧,齐妃这个孩子十分孝顺,哀家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就是。”

镇国将军心中暗喜,原本以为皇帝会为他说几句,现在这话由太后说出口,意义可大不一样,太后说话的分量可比皇帝重,他起身拱手,“多谢太后娘娘庇佑!臣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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