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虫一乱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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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即便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这个梦仍旧多年来一直纠缠着他。

全是血，到处都是血。

自己的脸上似乎也被溅上了那些温热的血液。

好痛苦，连继续呼吸下去也成了一种负累般的苦楚。

可是这么痛苦，并不是因为自己受伤才觉得痛苦的。

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他努力睁大眼睛，但都是徒劳，无论怎样，他看到只是一片扭曲的画面。

他想说些什么，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反而是身体无可控制地发起抖来。绝望之中，对面竟然有人抬手触碰他的脸颊。

那个人的手指冰凉，死人的温度。四周的血腥味越发厚重，几乎化成了实质，而他像是被裹入了一个血色的厚茧之中，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那只沾满血的手，温柔地替他擦去面上的眼泪。

“不要恨自己。”

他猛的睁开眼睛自梦中惊醒。

第一章蠹17845一乱

沈有余是被颠醒的。

他人在车中，路很不平，车也不好，一步三颠，人没被颠出车外，那是因为头上有顶，身侧有车门围着。

这或许会是他人生中最差坐车体验

至少，肯定是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差坐车体验。

沈有余个子不矮，小车子狭小的后座要他这么窝着，着实有些“委屈”他。

一个人倒也罢了，关键这后座里是塞着两个人。

也不知道被这么塞在车里多久了，沈有余只觉腰酸背痛腿发麻。车仍在行驶不稳地向前，又几个大起大落的颠簸，他的头和车顶来了好几个“亲密接触”，撞得他简直想叹气，这碰撞频率，都接近桌上台球游戏了。

手脚自然是被人拿麻绳捆着。

看车外，天已经黑了，小路弯弯曲曲，很窄，只有这辆车打着大灯在路上奔走，周边没有路灯。两旁都是树，车灯照到的地方，树木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墨绿形象，而车灯照不到的地方，树木在黑夜里只透出了一个模糊的略微区别于夜幕的影。

这是要去哪里

车灯光亮只能照亮到有限的地方，路面永远只显示一截，让人无从得知更远的地方都有什么东西，正如这行程的终点，是同样未知的问题。

沈有余看了一会儿车窗外的景象，又低头看向枕着自己腿的大灰，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倒是睡得香，可怜他一条腿都麻了。还好人没流口水，不然，他非把这小子打个半死不可。

不过他这腿是不能再让大灰枕，已经麻得不行，再这么枕下去，非得枕报废了。

沈有余把自己的腿从大灰脑袋底下勉强挪了出来。失去靠枕的大灰没醒，脑袋重力加速落在座位上之后，只是睡梦里皱着眉，十分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便是这时，前座一个老人的沙哑声音响起“小伙子，醒了”

车内没开灯，从后座只能看到前座之人的丁点儿形貌，但仅这一点也就可见一斑。

沈有余知道，此时开车的，是先前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的小丫头，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则是那位身高不及一米四的小老头。

谁能想到这一老一小能干出绑架青壮年男子的事情

而且手法还这么训练有素，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有余将睡得不省人事的大灰往旁边挤开了点，装睡在眼下显得完全没有必要性，于是他大大方方地应声道“是啊，我是醒了，老人家，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事情要倒回去开始说。

沈有余是谁他不是谁，就一名普通人，一名普通在校大学生，目前正在读大三。沈有余父母双亡，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爸爸是孤儿，没有亲戚，而他外公不待见他，据说是一开始就非常反对他爸妈在一起，为此还和他妈妈断绝了父女关系。沈有余的父母双双去世之后，外公不准家中任何人收养沈有余，于是沈有余就成了个没人要的滞留货。

对此沈有余自然没有记忆，仅仅是听人说起这些个陈年旧事。不过外公虽然无情，但还是有好心人看他可怜，就把沈有余这“滞留货”给收养了。

收养沈有余的，是妈妈的寄父。

寄父，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义父，只不过在他们当地是被称做“寄父”。沈有余的外公外婆一共有三个孩子，第一个早夭，而活下的两个孩子，一个叫宁碧君，一个叫宁为，是取自“织乌西下，为君凝碧”这句话，沈有余的妈妈便是宁碧君。

第一个孩子早夭，所以在有了宁碧君之后，沈有余外公根据“认寄父寄母”来消灾免祸保孩子的旧风俗，找了自己的好友路宗涯来做宁碧君的寄父。

路宗涯膝下无子，对宁碧君是真的好，也是把人当做自己的亲女儿。后来宁碧君去世，沈有余没人管，便是路宗涯收养了沈有余。

一度沈有余外公和路宗崖交恶，两人断绝联系，直到后头沈有余长大，他们才关系略有缓和，不过也紧张依旧。

宁碧君是姐姐，宁为则是弟弟，所以沈有余还有个小舅舅。沈有余跟小舅舅家略有来往，但跟外公外婆却是关系疏离。妈妈出生长大的老家宅子，沈有余从没去过。外婆体弱，一直在老宅中养病，从未踏出宅子一步。沈有余不曾去过老家，换句话说，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外婆。而外公他倒是见过的，但，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寥寥几面，并且，他们二人见面寒暄的话语，加起来怕是不会超过十句。

沈有余记事了之后，喊路宗涯爷爷。

路宗涯觉得不妥，但沈有余坚持爷爷这个称呼不放弃，路宗涯拗不过沈有余，于是只好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沈有余喊自己路爷爷。

路爷爷是沈有余妈妈宁碧君的寄父，是一位国画大师，所以同时也是教宁碧君绘画的师父。沈有余有时候也称呼路爷爷师公，都是叫着好玩。路爷爷是名家，但沈有余在作画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也无心日后从事相关工作，大学专业读的是毫不相干的专业。

前段时间学校里刚放暑假，沈有余回到家也不过三天，中午的时候门铃大响，他以为是大灰叫的外卖到了，开了门一看，谁知道竟然是个他不认识的女生，和一个他同样不认识老爷爷。

这女孩子看起来是还在读高中的年纪，穿着深蓝色的棉麻衣裤，腰间系着一道白色的，约莫手掌来宽的腰封，长得是眉清目秀，只是眼睛明显一大一小，让人看着觉得很不协调，而且看得久了，不知为何还会叫人心中还冒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不适感。

当天沈有余他首先看到的是女孩儿，其次才是那名老人。

不过这一点和“重色”什么的没关系，只不过是老人确实矮小了一点，沈有余开门视线横扫过去只扫了女孩，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老人。

以前他也闹过一个差不多的笑话，那是刚进大学的时候学校社团举办活动，有两个女生来迟了，他被社长要求下楼开门把人带到活动室。结果一开门，沈有余只看见高个儿的女生，张口就是一句“怎么只有你，苏雪没来么”被问话的女生一脸错愕，随后沈有余就听见一道怯怯的声音说“我就在这里啊。”听闻此言提醒，沈有余这才注意到高个儿女生旁边，还有矮个子女生苏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