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遇妖》下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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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句一出,钱逊之顿时明白了,原来儿子这是要走了桃花运。
钱鼎章刚才觉得何若曦状态不对,就开始暗自留心起她的状态来,此见她眼中流波宛然,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心中也是一荡。再看她面色嫣红已略有退去,显出肌肤原本雪白的底色来,真当得上粉面桃花。此刻她臻首微倾,一双妙目半开的望着自己,翦水秋瞳波光盈盈仿佛要洇出点点清泉,半弯柳眉浅浅难掩心中思情。
总算心中尚有清明,赶紧告诫自己“这是在台上,这是在台上”。又是轻轻一声咳嗽,一方面是提醒自己自己不要有的没的想那么多,另一边也是给何若曦提个醒“小妞你对着本人发花痴,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咱下了台再发可好?”
“她说不尽甜千分,蜜万分,
无非是要我脱下袈裟便成婚。
我是离故国,赴雷音,一心一意要取真经
我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变初心?”
几句唱完将三弦往书案上一放,对着何若曦拱手说到“周嫂,我这个唱的阿好,要不要再唱几段,索性连本钱一起唱掉也不用还了?”
何若曦也从少女情怀中彻底醒了过来,恢复到一个老练女弹词的状态,当下柳眉倒竖“你想的倒好!”
“这一瞬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鬓点,红松翠偏。”陈布雷轻轻哼唱起来。
“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不成想一旁的刘神威顺口接上。
陈布雷微感诧异“刘先生对昆曲也有研究?”。
此时的昆曲和钱鼎章所在的21世纪比所受的遭遇出境更要险恶万分,堂堂的“万曲之祖”在三十年代竟然沦落到灭亡边缘,偌大个中国已经找不出一个完全的昆曲班子了。专业演员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只剩下几个老伶工苦苦支撑。
昆曲在戏曲界地位固然极为尊崇,但因为曲调委婉雅致,戏词更是精雕细琢,只能成为少数文化精英诸如各种官宦世家所爱,昆曲班子也以私家曲班为主,被达官贵人养着在自己花园里唱,极少有去戏园献艺。
清末开始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后,社会阶层重新划分,老的士大夫纷纷落魄潦倒,戏班子自然是再也养不起。新起的阶层要么是军阀出生,舞刀弄枪在行让他听段《惊梦》只怕台上刚唱了三句,下边就该拔枪了。或者是新兴的商人资本家阶层,这批人更愿意赶时髦看文明戏看电影听弹词,对昆曲也不甚感冒。再加上昆曲本身就是面向士大夫阶层以唱白为主,和以面向平民阶层的京剧比短板明显,尤其后者的各种武行火彩,甚至还有唱春。(京剧这玩意吧,现在捧为国粹,可当年也就那样,武行就是在台上开打的那些演员比如武生,刀马旦。经常玩各种高难度的杂技动作。比如连翻跟斗这种。翻跟斗谁都会,哪怕是连着翻几个空心跟头稍加训练也能做到,更何况还有黑人这种身体素质bug的人类,但能在一张八仙桌上连翻十几个,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种现在还有,同时也还有些已经失传的绝活,比如贴加官,(大家放心,我后文肯定让刘大夫贴死几个,以飧读者)不对贴糖人,就是龙套演员背靠在戏台子的柱子,一声令下整个人往上一蹦后背脊贴住柱子,维持个十几秒或者更长时间后才落地。这个前人笔记中多有,但现在已然不见。火彩是指在台上玩火,说是火其实是火星,做法是用纸包好松香粉,视情节需要洒出然后以明火引燃。唱春有多个意思,在这里指京剧中某些涉黄做派,比如贵妃醉酒在被梅兰芳改编之前,演员要穿着肉色紧身衣在台上边唱边自摸,还有某出戏,男女角色进床帐,然后伸出条同样穿着肉色紧身oux裤子的大腿来。所以,旧时不准女子唱戏也不单纯是歧视女性,而是台上实在污糟不堪。)这些对劳动人民的吸引力自然是大增,昆曲中也有类似情节但作为真正的高雅艺术,处理方式颇见巧思,《牡丹亭·梦媾》一折,就是柳梦梅和杜丽娘在梦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汤显祖直接让一个老尼姑出场用旁白评论的方式来带过,顺便劝说世人。
这样子的昆曲,能活下来才怪。也亏得几个辛亥元老,在蒋介石全面掌权后他们脱离政坛,然后发现昆曲竟然要亡,于是拼命发动各方力量让中央政府拨了点钱,又给了个“新国乐”的名头,才算是堪堪维持住,也正是由于这样一个伟大的曲种才避免消亡。
陈布雷是宣传部次长,对此多有参与,加上他本来就是士大夫的性子,没事看看唱本听听昆曲也是正常。刚才一时兴起随口用《游园》中的唱词来揶揄眼下这个思春小妞。结果这个游方郎中毫无窒意的顺口接了下去,还刻意颇有默契的跳掉了中间稍稍过火的部分。陈布雷觉得意外那也在情理之中。
“嗯,闲来时候看的闲书,闲曲,倒是让畏垒先生见笑了”刘神威笑嘻嘻的自谦道。
这话落在陈布雷耳朵里却又让他起了别样心思,一个能与鬼神手中夺命的游方郎中,又是形意拳的神变宗师,看样子手上也沾过不少血,虽然刘神威自述贴加官是在吓唬河本,可陈布雷相信,如果河本真打算死硬到低的话能否留下全尸都是个问题,眼下对这几近灭亡的昆曲表现出的熟悉。常人如能具备以上任意一点,说是人杰也不为过,然而全部汇集在同一个人身上。陈布雷暗中打定主意,等事情稍稍了解后,一定要好好查查此人底细。
他二人问答倒把李光彪搞的一头雾水“你们二位刚才在哼啥,倒是怪好听的?”
“昆曲,意思么,就是台上这歌小妞儿看上小钱了”刘神威答到。
“难怪,我看这小姑娘大眼睛老是瞟过去,被你们一说还真是,啧啧,这小子。。。。。。艳福当真不浅。”说完仿佛羡慕似的啧啧嘴。
“光彪,你不也是么,中央军校旁边那个酒馆,你每次去,同样二两酒,你那壶就是比别人更满些。。。”
“畏垒先生,你别停那帮小子胡说八道,没这事情。妈的几个孙子皮痒传闲话,回去好好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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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开始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后,社会阶层重新划分,老的士大夫纷纷落魄潦倒,戏班子自然是再也养不起。新起的阶层要么是军阀出生,舞刀弄枪在行让他听段《惊梦》只怕台上刚唱了三句,下边就该拔枪了。或者是新兴的商人资本家阶层,这批人更愿意赶时髦看文明戏看电影听弹词,对昆曲也不甚感冒。
再加上昆曲本身就是面向士大夫阶层以唱白为主,和以面向平民阶层的京剧比短板明显,尤其后者的各种武行火彩,甚至还有唱春。(京剧这玩意吧,现在捧为国粹,可当年也就那样,武行就是在台上开打的那些演员比如武生,刀马旦。
经常玩各种高难度的杂技动作。比如连翻跟斗这种。翻跟斗谁都会,哪怕是连着翻几个空心跟头稍加训练也能做到,更何况还有黑人这种身体素质bug的人类,但能在一张八仙桌上连翻十几个,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种现在还有。
同时也还有些已经失传的绝活,比如贴加官,(大家放心,我后文肯定让刘大夫贴死几个,以飧读者)不对贴糖人,就是龙套演员背靠在戏台子的柱子,一声令下整个人往上一蹦后背脊贴住柱子,维持个十几秒或者更长时间后才落地。这个前人笔记中多有,但现在已然失传。
火彩是指在台上玩火,说是火其实是火星,做法是用纸包好松香粉,视情节需要洒出然后以明火引燃。唱春有多个意思,在这里指京剧中某些涉黄做派,比如贵妃醉酒在被梅兰芳改编之前,演员要穿着肉色紧身衣在台上边唱边自摸,还有某出戏,男女角色进床帐,然后伸出条同样穿着肉色紧身oux裤子的大腿来。
到抗战胜利后那就花样更多了,唱个天仙配吧,硬给加上一群仙女在天河里洗澡的场景,女演员穿着泳衣上台。
所以,旧时不准女子唱戏也不单纯是歧视女性,而是台上实在污糟不堪。)这些对劳动人民的吸引力自然是大增,昆曲中也有类似情节但作为真正的高雅艺术,处理方式颇见巧思,《牡丹亭·梦媾》一折,就是柳梦梅和杜丽娘在梦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汤显祖直接让一个老尼姑出场用旁白评论的方式来带过,顺便劝说世人。换成我是劳动人民我也不要听啊。
讲到这儿顺便扯几句,前段时间挺火的许知远接受马东采访,期间许对当下的“文化粗鄙”痛心疾首。要我说这基本就是傻逼或者装逼或者兼而有之。没有俗何来雅?粗鄙也好粗俗也罢甚至是三俗只要是不违反法律的大家喜闻乐见的就让他自由生长蔓延,时间久了自然会进入一个二叉进化,要么逐渐死亡,要么精致化。今天说莎士比亚是高雅,可他老人家讲黄段子比郭德纲都厉害,尤其是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凯普莱特和他损友的对话中黄段子一个接一个。外国专门编了个莎士比亚黄段子双关语词典,不知道许知远对此要作何评价了,毕竟要说莎士比亚“粗鄙”一方面要有超凡的勇气,同时也不需要有“精致的智商”。
说这个一来是想说明汤显祖比莎翁绅士,剧中不开黄腔,二来也想说,俗就俗,只有俗了才能贴近生活,才能让大家喜欢看,这样才有生命力。
看看弹词,评书,现在也是高雅艺术,可在49年前严雪亭先生也是捧着弦子唱过ABCD来是康姆去是狗的。
至于黄段子原来三笑里最多,其次是玉蜻蜓,**之首啊。当年演的时候也是一般正人君子痛心疾首,觉得这是他妈诲淫诲盗,老百姓听了之后当场把持不住脱了裤子就开无遮大会。毕竟,贵公子和尼姑调情这种唱段一般可听不到。结果呢,100多年下来,这班伪道学连沦为笑料的资格都没有。而弹词依然熠熠生辉。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