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那个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人人文学网rrwx.cc),接着再看更方便。

笑声方止,便有一人疾步走入厅中。

习伯约转头望去,见此人约莫五旬年纪,身高臂长,气度不凡,心道:“莫非此人便是吴执?”果然,来人打量习伯约一眼,高声笑道:“若是吴某未曾眼拙,你便是朱雀坛的习师侄吧?”习伯约心知自己没猜错,赶忙起身施礼道:“习伯约见过吴师伯!”

吴执点点头,走到崔劼身旁,问道:“这小子又喝醉了?”习伯约答道:“我与崔师兄分别多日,倍感思念,今日重逢,便即畅叙离情,崔师兄心里高兴,方才畅饮,还请吴长老见谅。”吴执闻言,叹气道:“我这徒弟啊,忒也不成器!”他俯下身去,在崔劼耳旁大喊道:“走火了,快醒醒!”

崔劼被喊声惊醒,倏然站起,惊慌道:“走火了?怎么回事?”仔细一瞧,发觉师父立在身旁,而周遭却并无异状,心知自己被耍了。他不禁面红耳赤,酒也醒了几分,垂头低声道:“师父……”

吴执微微摇头,坐下道:“你啊,若是将饮酒的工夫都用在习武上,为师也不必发愁了!”崔劼心知师父常为自己武功不济而忧心,心中早已有愧,此刻便道:“师父放心,徒儿日后定当用功!”吴执点点头,见习伯约仍自站着,赶忙道:“师侄不必见外,快坐!”习伯约方才重又坐下。

吴执命人收去桌上酒食,将习伯约的师承来历打探了一番,又询问起了朱雀坛的近况。除去将身世隐瞒外,习伯约俱都如实相告。吴执沉吟半晌,又问道:“屈指算来,我与沈师妹已有二十年未见了,不知她近况如何?”习伯约已解男女之情,望见吴执面上神情,便知其对沈姨娘心怀恋慕。又望望吴执身旁立着的崔劼,习伯约心道:“这师父爱慕沈姨娘,徒弟又对姨娘的女儿有意,真是造化弄人啊!”又想:“听霜儿说,姨娘似是爱慕杨师伯,而杨师伯亦对姨娘有意,但二人郎情妾意,却又未成眷侣,当真是奇怪!不过姨娘既有女儿,那么必有令其中意的男子,也不知是谁人如此幸运,能得姨娘青眼!”

吴执见习伯约怔怔出神,便低声唤道:“习师侄?”习伯约回过神来,方知失礼,赶忙道:“劳吴师伯挂怀,姨娘她每日弹琴作画,悠闲得紧,容颜亦是一如往昔,光彩照人。”吴执听罢,似是颇为感慨,低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说罢,便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吴执方才苦笑道:“师侄此行的目的大师兄已向我说明了,数日来我也一直在命人打探消息,据回报,狄仁杰已进入魏州城,安抚河北。”崔劼站在一旁,闻言便道:“师父,那么咱们便去魏州城将他杀了!”吴执却摇头道:“不妥!前日咱们剿除神拳门,便曾去过魏州,城中的武林人士已有防备,再露行迹恐会惹来祸患。”崔劼道:“那要如何下手?”

吴执笑道:“我素闻狄仁杰为官事必躬亲,他既然奉命前来河北,那么范阳这个河北大邑,他必会亲自前来瞧瞧的,所以嘛,咱们只需待他来到范阳时再伺机下手便可,师侄以为如何?”习伯约点点头,道:“吴师伯之策甚为稳妥,只是关于此事,小侄倒是另有想法。”吴执闻言,微觉惊诧,“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习伯约站起身来,在厅中踱步半晌,理清思绪,方才说道:“咱们幽冥宫志在夺取天下,光复大隋,那狄仁杰虽得武则天倚重,终究只是一介臣子,而朝中大臣无数,即便将狄仁杰杀了,也会有人代其行事,根本无损于武则天的统治,反倒会惹怒朝廷,为幽冥宫惹来祸患罢了。”吴执仔细思量,也觉有理,便即不住点头。习伯约见其动心,赶忙又道:“况且,这狄仁杰若是不杀,反而比杀了更有用!”

吴执闻言,大感诧异,问道:“师侄此言何意?”习伯约便故弄玄虚,向吴执使了个眼色。吴执会意,便遣散厅中弟子,又向崔劼吩咐道:“劼儿,你亲自带人守在厅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听到没有?”崔劼点头称是,领命而去。

习伯约便重又坐下,等了半晌方才说道:“当今天下虽然姓武,却是得自李唐之手。前日李显回归洛阳,大位之争重又扑朔迷离,可以想见,武则天归天之后,对于谁主神器,李、武两家必有一番争斗,到时候咱们幽冥宫只需就中取事,大业未必就不可成!”吴执越听越觉震惊,见习伯约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他不禁心生感慨:“此子小小年纪便能有这般心计,当真是天纵之才!即便是大师兄在他这般年岁时,也未能如此深谋远虑。日后若是由他担任宫主,统领幽冥宫,何愁大隋不复?”

待习伯约说完,吴执便点头道:“师侄之言有理!当年武则天夺了李唐的皇位,李唐皇族惨遭屠戮,侥幸活命的也受尽武氏族人欺凌,所以两家之仇可谓是不共戴天。如今武则天垂垂老矣,一命呜呼不过是迟早之事,待她死后,武氏便失了倚仗,李家若是趁势而起,确是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到时天下大乱,对于咱们幽冥宫来说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习伯约闻言,心中却是一惊,暗道:“是啊!李唐重夺江山是好事,但若是因此而闹得天下大乱,引得四夷入寇,却是得不偿失了!到时务须想方设法,令百姓不受滋扰。”打定主意,他便道:“所以我才认为不该杀那狄仁杰!前来范阳的路上,我乔装打扮混入了朝廷大军之中,曾数次偷听狄仁杰的谈话,发觉他忠于李氏,在立太子之事上鼎力支持李显。李氏有这等重臣相助,定然会更有信心与武氏一争!”

想到师父遗愿终于有望达成,吴执喜不自胜,登即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那么就依师侄之意,留那狄仁杰一条性命,日后咱们幽冥宫渔翁得利,夺了江山,还需好好感谢他呢!”习伯约也只得假意大笑。吴执笑罢,又道:“师侄放心,此事我会亲自向师兄禀报,虽然不用去杀那狄仁杰了,但你也不必急离去,便在范阳盘桓几日,我与你好好亲近亲近。”习伯约相信自己这一番道理讲出,吴执一定能将杨青龙劝住,是以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他倒也不介意在范阳逗留时日,便点头答应了。

吴执心中高兴,见桌上的几壶酒已空了,便命弟子又去取来,要与习伯约喝个痛快。习伯约只得陪着,吴执酒量同样不小,二人一番豪饮,终于双双醉倒。

再醒来时,习伯约发觉自己已躺在了榻上,周遭一片漆黑,想来已是深夜了。忽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习伯约不禁苦笑起来。这尚是他头一遭醉倒,虽然痛苦,但个中滋味却是无可名状。

习伯约起身下榻,借着月色来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痛饮起来。他也无心再睡,便坐到榻上,练起了“正一玄功”。功行一周天,习伯约便感酒意已解,头也不再痛了。

第二日一早,吴执便领着崔劼来到了习伯约房中。见习伯约正盘膝坐在榻上练功,吴执不禁对其大加赞赏:“习师侄不仅天资过人,练功更是勤奋刻苦,日后定是海内无双的人物,幽冥宫有其相助,大事可成啊!”习伯约睁开眼来,见吴执到了,赶忙下榻行礼。吴执将其扶起,笑道:“师侄,昨日你我一番畅饮,虽然痛快,却误了一事!”

习伯约一愣,赶忙问道:“误了何事?可要紧?”吴执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想领师侄去见一个人罢了。”未待习伯约发问,他已续道:“便是被我师兄请回的那位前辈高人,此刻他就在玄武坛中。”习伯约道:“昨日崔师兄便与我说过此事,我倒是也盼着能与其一见。”

吴执当即领着习伯约出了厢房,路上便为习伯约介绍起了那位前辈高人。其实吴执对其也不甚了解,只知他姓鄂,乃是早年间江湖之中有数的高手,更在幽冥宫创建之初便即加入,曾为幽冥宫出过不少力。

一路来到一座院子中,吴执在院中站定,高声喊道:“鄂前辈!晚辈率宫中弟子前来拜见,前辈可否出来一见?”崔劼见师父语气谦卑,心中不悦,轻哼一声,便扭头望向了别处。

过了半晌,便在习伯约以为那鄂前辈不会出来相见时,房门忽然开了,一个老者走了出来。习伯约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道:“是你!”那老者望见习伯约,亦是一愣。吴执见状,奇道:“习师侄,鄂前辈,你们认识?”

原来,这位鄂前辈非是别人,正是习伯约在路上所遇的鸦怪人。他现在终于想通,鸦怪人为何能认出“幽冥神掌”了。

习伯约双目盯着鸦怪人,恨声道:“老贼,我正不知去何处寻你,没想到你竟躲在这里,今日可不容你逃了!”那老者闻言,气得呀呀怪叫,骂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纳命来!”便即扑向习伯约。

二人便在院中交起手来,吴执师徒则愣在了当场。吴执领习伯约来,本是想将他引荐给鸦怪人,鸦怪人虽然品行不端,但终究是前辈高手,武功自有独到之处,若是能指点习伯约一招半式,自能令其受益终身。没想到二人一见面竟然就动起手来,吴执一时间不明所以,问崔劼道:“这是怎么回事?”崔劼哪里知道?摇摇头道:“徒儿不知!不过,习师弟既然与他动手,就有动手的道理。”

先前凭着赤炎刃之利,习伯约尚且敌不过鸦怪人,此刻二人不用兵器,只凭一双肉掌,习伯约就更加不是对手了。天师道武功,本就长于剑法而短于掌法,习伯约虽将“若水掌”与“幽冥神掌”一并使出,但他所使的“幽冥神掌”徒有架势,而无阴寒内劲,威力大减,自然敌不过鸦怪人的“罗睺之掌”。斗了五招,习伯约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吴执唯恐习伯约吃亏,见状赶忙大喝道:“二位住手!”习伯约毕竟是朱雀坛的弟子,又是丽娘的子侄,若是在玄武坛中被人打伤,吴执不仅难辞其咎,面上也不好看。二人正自气恼,谁也未理睬,吴执只得冲上前去,挥掌打向鸦怪人肋下,为习伯约解围。

鸦怪人招架不得,只能后退。他瞪视着吴执,冷声道:“小子,你这是要多管闲事了?”吴执道:“前辈,此子乃是宫中弟子,我这怎能算是多管闲事?不知前辈与他有何过节?”鸦怪人还没说话,习伯约已抢着道:“吴师伯,这老贼十恶不赦,绝不能容他留在世上!”

江湖中人,最重恩怨。鸦怪人早年曾受过小公主不少恩惠,是以幽冥宫请他来相助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此刻冲着吴执的面子,只要习伯约诚心道歉,此事便就此揭过,没想到习伯约依然不愿罢休,他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暗道:“我来此是瞧在往昔的情分上,但他幽冥宫的弟子既然容不得我,我还客气什么?若是不出手,他们还当我是怕了!”便即喝道:“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便再次攻向习伯约。

吴执连忙出手,与习伯约一同招架。吴执的武功略高于习伯约,原本以鸦怪人的实力,以一敌二也是可以应付的,但他之前中了习伯约一掌,受了不小的内伤,此刻尚未痊愈,内力大为不济,斗了二十招,便感觉气息不稳。

又过十招,鸦怪人只觉习、吴二人掌上的力道愈来愈大,他知道自己招架不住了,赶忙使出一式虚招,而后一纵而起,掠上屋檐,恨声道:“今日尔等欺人太甚,他日休怪我无情!”说罢,不待习伯约追来,便呀呀怪叫着急掠而去。

习伯约欲待去追,吴执却道:“贤侄,穷寇莫追!让他去吧!”习伯约只得作罢。吴执又问道:“你如此恨他,莫非是有何仇怨?”习伯约便将路上鸦怪人胡乱杀人之事照实说了。

吴执听后一愣,心道:“看他之前咬牙切齿的样子,还以为那姓鄂的与他有极深的仇怨!原来只是杀了几个不相识的人!”不禁有些懊悔,为了这等小事,凭白去了一位强援,却又有些敬佩习伯约的嫉恶如仇,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孩子,果然是英雄好汉,不愧是师妹栽培的!你放心,此事我会亲自向大师兄解释,不会让他责怪你的!”

习伯约倒不担心被杨青龙责骂,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阻止玄武坛行刺狄仁杰,只要狄仁杰的性命无忧便可。

不一会,便有弟子来报,鸦怪人已经出了范阳城,不知去了何处。吴执点点头,佯装气恼道:“此等恶人,也不配与吾辈为伍!”崔劼早已厌恶鸦怪人,此刻师父将其逼走,不由得满脸喜色,高声道:“瞧那老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就生气!”

适才若无吴执援手,即便是鸦怪人受了伤,习伯约也不一定敌得过,便赶忙道谢。吴执却正色道:“宫中四个分坛虽然天各一方,但各分坛的弟子血脉相连,一人有难,其他人又怎能袖手旁观?你们这一辈弟子彼此间接触不多,不像我们师兄弟间感情深厚,但日后务必肝胆相照、同舟共济,方可成大事!”

习伯约与崔劼赶忙应是。吴执又道:“习贤侄,你的修为远胜我这徒儿,日后一定要多多扶持他。”习伯约望望崔劼,道:“崔师兄光明磊落,真可称得上是大丈夫,实是我的良师益友,我日后也需向崔师兄多多讨教!”崔劼哈哈一笑道:“习师弟,咱们这一辈的师兄弟中,我与你最是投缘,自总坛一别,便日夜盼着与你相见,日后你若是愿意,便住到范阳来,咱们比邻而居,岂不快哉?”习伯约微微一笑,未至可否。

吴执看看习伯约,再望望崔劼,对比之下,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幽冥宫主的三个男弟子中,杨青龙武艺高强,孙匡足智多谋,二人锋芒毕露,最受宠爱,而吴执性子耿直,虽有侠义心肠,武功修为却是最低的,只高过小师妹沈丽娘,自然不受师父喜爱。

后来吴执收了崔劼为徒,崔劼虽是世家子弟,却是顽石一块,习武始终不得要领,教吴执心灰意冷,便也未再收徒。今日见习伯约的身手已不弱于自己,他心中自然颇多感叹。

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习伯约本想告辞返回扬州,但崔劼一定要他留下来多盘桓几日。盛情难却,习伯约只得在玄武坛住了下来。

这几日间,朝廷的平乱大军在河北驻扎下来,便将习伯约独战突厥大军之事传扬开来。河北的百姓得知此事,感激习伯约舍命抗击突厥,也将他的事迹传得愈发离奇。有的说习伯约杀了上千胡寇,更有人说他杀了上万敌人,有人说他是项羽再生,还有人说他是秦琼转世。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习伯约在百姓口中,便成了有三头六臂的人物。一时间,习伯约的大名响彻河北。

崔劼知道后,惊呆片刻,立即就去找习伯约求证。习伯约便将当时的情况照实说了,崔劼虽然没有身临其境,却多少也能猜到当时的凶险,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便是吴执也问起此事,习伯约照实说了,吴执听后,赞道:“习师侄,你独抗数万突厥大军,不仅没有落荒而逃,最后竟还能全身而退,此等胆识武功,真是令我佩服!”

习伯约听了,不禁面红耳赤,心道:“我只是没逃出去罢了,而且冲上之时,那群突厥骑兵也只有几百人而已。”只得解释道:“其实当时的情况真可称得上是九死一生。我气力用尽,本已闭目待死,但不知为何,号角声响起,突厥大军尽数撤走了,我才逃得性命的,不然早已做了鬼了。”吴执道:“莫非是他们知道朝廷派来了大军,所以慌忙撤走了?”习伯约回想当时的情景,却摇了摇头,心道:“当时的状况,突厥蛮夷须臾之间便可取我性命,而朝廷大军是几个时辰后才到的,所以绝非如此!”

得知习伯约与突厥大军激战时受了伤,崔劼便教习伯约与他出城一趟。习伯约问他为何,他只说无须多问,去了便知!习伯约只得遵从。

二人骑着马出了范阳城,一路向西驰去。奔出三十里,崔劼领着习伯约来到一片松林前。二人翻身下马,缓步穿过松林,便望见一座庄院,庄前绿草如茵,小溪潺潺,环境优美。过了一座小桥,来到庄前,崔劼也不叫门,径自推开庄门便走了进去,想来是与主人颇为稔熟。

二人经过院子,在厅前站定,只见正中挂着一幅匾额,上书“幽忧居”三个字,厅内的布置颇为优雅,左边墙壁上挂着几幅书法,右边墙上则挂了几幅丹青,字迹轻柔飘逸,画风细腻生动,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习伯约知道,这是到了哪位文人骚客的居所了,只是,这庄院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教他颇感奇怪。

崔劼大声道:“卢爷爷,我来看您了!”过不多时,只听一阵“吱呀吱呀”之声传来,一个少年推着一辆四轮车,自后堂来到了厅中。四轮车上坐着一个白发老者,这老者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精神萎顿,似乎不日即将西去一般。

老者望望崔劼,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但看到习伯约,神色却重又严峻起来。老者道:“崔小子,你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崔劼哈哈一笑,道:“卢爷爷,你们卢家之人中,只有你与我亲近,这位是我的一个师弟,与我很是投缘!”说着,他指向习伯约,道:“他到了范阳,我又怎能不领他来拜见你呢!”

习伯约听了,心道:“卢家,范阳卢氏吗?那可是天下有名的望族,怪不得崔师兄要领我来了!”待崔劼说完,他便躬身施礼道:“小子见过前辈!”这卢氏老者虽然看起来孱弱不堪,但习伯约已瞧出他身负武功,是以才称呼他为“前辈”。

老者冷哼一笑,不再去看习伯约,道:“幽冥宫现在重出江湖,你们怎么还有空来此闲逛?该随着你们的师父去江湖中杀人滋事才对!”习伯约闻言,眉头不禁一皱,这卢氏老者对幽冥宫的所作所为似乎颇为愤慨。崔劼摇头道:“卢爷爷,我与我师父可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位习师弟更是侠肝义胆,几日前还单枪匹马大战突厥蛮夷呢!”

卢氏老者不禁动容,望向习伯约,高声道:“你就是那位独战突厥的习小英雄?”习伯约点点头,正要谦虚一番,崔劼已抢着道:“卢爷爷,我还能骗您?”卢氏老者道:“小英雄驾临寒舍,老朽未能远迎,恕老朽失敬!小英雄真是为河北百姓出了一口恶气,老朽有疾在身,不能起身施礼,还请小英雄见谅。”习伯约道:“老前辈折煞晚辈了,这都是晚辈分内之事。”卢氏老者右手微抬,指指厅中的座位道:“二位快请坐!”

二人就座后,卢氏老者又命人上茶,崔劼道:“卢爷爷,今日前来叨扰不是为了别的,我这位师弟与突厥人大战时受了伤,我是带他来求医的!”卢氏老者道:“我适才已瞧出他身上有伤了,不过只是些皮外伤,他筋骨强健,已要痊愈了!”习伯约听后,心中一震,这老者与自己弟一次见面,却对自己的伤势了若指掌,这是何等的眼力!

崔劼这才放心,忽然一拍脑门道:“习师弟,我都忘了给你介绍了,卢爷爷可是大有来头呢!他便是鼎鼎大名的大才子卢照邻!”卢照邻与骆宾王同列初唐四杰,声名显赫,习伯约自然知道,便赶忙起身,恭敬行礼。

卢照邻虽是一代才子,但一生的命运却极为坎坷。他出身望族,自幼饱读诗书,年轻时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却一直不能得志,而后遭人诬陷,还被下了狱,得友人搭救方得脱罪。此后,他归隐山林,幽愤之下服食丹药中毒,以致手足残废,只有右臂尚可活动,是以平时行动只能坐在四轮车上,靠人推着才行。

不过,卢照邻久病成医,于医道一途有所小成,而后又拜在“药王”孙思邈门下,尽得其真传,医术大成,是以只从习伯约行走时身体极轻微的不适,便看出了他身上有伤,而且已近痊愈了。

卢照邻本性好强,手足残废后羞于见人,是以才躲到城外幽居。可是突厥骑兵扫荡河北,他也只得回到范阳城中暂避,遇到族中几个同辈的兄弟,又被好一番耻笑,自然教他好生恼怒。

崔、卢两家联姻已有数百载。胡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只因崔氏族人崔浩编纂鲜卑国史时触怒鲜卑贵族,以致有“国史之狱”,卢氏受崔氏牵连,族中受诛之人甚众。是以卢氏子弟本就恨极了胡虏蛮夷,如今卢照邻又因此而受辱,心中自也更为恼恨突厥人了。

得知突厥兵退走后,卢照邻便立刻出了城,好在他这座庄院有一片松林遮挡,突厥骑兵未曾发觉,才得以保存,不然也要遭殃。

习伯约斩杀不少突厥兵,也算是为卢照邻出了一口气,卢照邻自然对他好感倍增,便命身后的少年取来一个锦囊交给习伯约,道:“习小英雄,这‘复肌愈伤丸’乃是我师父‘药王’孙思邈所创,专治刀斧砍伤,以你现在的伤势,拿回去后和水敷在伤口上,第二日一定会痊愈!”习伯约推拒道:“卢前辈,我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等灵丹妙药还是留作日后救人用吧!”卢照邻道:“你们习武之人,难免受伤,有这伤药在身,可备不时之需!”

想起身上伤口开裂后没有伤药的窘境,习伯约也不再推拒,道谢后便将锦囊收入了怀中。他对医道无甚了解,随李淳风在阆中习武时,李淳风也只是教了他一些疗伤的法门,无外乎点穴止血之类的。得知卢照邻是“药王”孙思邈的弟子,习伯约便向其讨教起了医术,觉得兴许日后有用。

不过,医道却与武道不同。武道入门容易,一套粗浅的拳法可能几天便可以学会,而要想学习医术,首先要牢记几千味药材的名称、用途,而这其中的几味药混在一起后,药效却又起了变化,可谓繁琐复杂至极。习伯约聪慧过人,若是专心于医道,有所成就自然不难,但此时他一窍不通,自然听得一头雾水。

卢照邻自然清楚这一点,是以也只是随意介绍了几味稀奇的药材。不过,习伯约在听到“断肠草”三字时,忽然想起了自鸦怪人手中救下的那位富家小姐。她既能出手搭救段九,又得了“女菩萨”这个称号,显然备受推崇,医术也一定不会差,这样的人物,卢照邻不会不知道。

习伯约早已好奇,便问道:“卢前辈,范阳城中可是还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子?”他与卢照邻熟络了,也就改了称呼。卢照邻道:“女子行医者也不少,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习伯约道:“她似乎并不是郎中,而是位富家小姐,大家都称呼她‘女菩萨’!”卢照邻听后,微微一愣,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习伯约道:“偶然间听人提起过,而且,我还曾救过她。”说着,他望向崔劼,道:“崔师兄,还记得我是为何与那姓鄂的老贼结仇的吗?他在道上遇见了那位‘女菩萨’,见色起心、意图不轨,被‘女菩萨’的护卫阻拦后恼怒之下才出手杀人的。”

崔劼恍然大悟,笑嘻嘻地道:“原来师弟还曾英雄救美,真是好福气啊!委实羡煞吾等!”说着,他还向习伯约抱拳拱手。习伯约佯装发怒,斥道:“师兄莫要乱说!我救人可不是有什么私心!况且,我出手时那位小姐已经骑马逃了,我们也未曾谋面。”崔劼听了,望望卢照邻,卢照邻微笑道:“那位小姐的确是范阳人士,医术也极高超,只是不知你为何问起她?”习伯约道:“她虽是女子,却有救死扶伤之心,极得城中的百姓推崇,不论是药铺的伙计,还是练武之人,提到她时口气都是极为尊敬,教我好生景仰。”说完,他便将买金疮药时的遭遇说了。

崔劼与卢照邻听后摇头苦笑,崔劼气道:“是哪间药铺?回去后我去为师弟出气,师弟是为河北百姓受的伤,那个伙计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真是该打!”习伯约赶忙相劝,道:“不知者不怪,师兄何必动怒!”卢照邻道:“若能结识伯约这样的少年英雄,那‘女菩萨’也一定很开心,只不过据我所知,她最近有俗务羁绊,恐怕无法脱身,不过伯约半月后再来,我一定为你们引见!”

习伯约听了,心中有些失望,那“女菩萨”俗务缠身,他又何尝不是呢!自然不可能在此等候半个月,便道:“如此说来,还真是遗憾啊!”卢照邻似乎心有不甘,叹气道:“总之日后伯约若是得闲,一定要再来!”崔劼听了,面上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而后聊起天下大事,卢照邻一代才子,博通古今,对时政有独到的见解,倒是教习伯约获益匪浅。卢照邻指出了武则天执政的许多不足之处,并断言,不出十年,李氏必能复辟!习伯约听得热血沸腾,对卢照邻也是更加佩服,与崔劼直留到午时才恋恋不舍地告辞而去。

此后几日,崔劼便尽地主之谊,带着习伯约遍访范阳左近的名胜古迹,二人把酒言欢,感情也是日渐深厚。习伯约唯恐沈秋霜惦念,这一日便向吴执辞行。吴执虽然心中不舍,却也只得答应。崔劼直送出五十里,才与习伯约依依而别。

习伯约离了范阳,便一路南下,返回扬州。河北道的百姓重获安宁,是以他这一路行来,所经过的州府村镇又是一番繁盛的景象,与来时百姓成群南逃、十室九空相比,真是天差地别。这自然是狄仁杰安抚得法之功。

河北道各州府贴出告示,突厥已被朝廷平乱大军击退,朝廷将开仓赈济难民,免除河北百姓一年徭役,并要求离家逃难的百姓各自回家生产。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民心复定,为躲避突厥兵而逃走的百姓便各自返乡耕作,恢复生产,河北道重又安定下来。

如此一来,不论是朝中的公卿大臣,还是市井的平民百姓,无不对狄仁杰交口称赞。狄国老仁政爱民之名传遍宇内,风光一时无两。习伯约也极为高兴,不仅是因为黎民得脱苦难,更是因为自己的高明见识,没有受杨青龙的蒙骗,出手击杀狄仁杰,反而保全了狄仁杰的性命,也算是为国为民做了一件好事。

开怀之下,习伯约纵马急骋,这一日来到黄河边,渡过河去便是齐州。黄河到此已快至尽头,水流已没了中上游的滔滔之势,趋于平缓。沿岸树木茂盛,景色秀丽,习伯约来时匆匆忙忙,未及欣赏,此刻他心情舒畅,倒有闲情逸致,牵着大宛马在岸边缓步游览起来,而后才来到渡口,找船过河。

渡口不大,但渡船却不少,见习伯约到了,有几个艄公便问道:“客官可是要过河?”习伯约点点头,便向离得最近的艄公道:“老人家,麻烦将我渡过河去!”说着,他牵马走近,便要上船。

这时,不远处的一艘船上,一个青年喊道:“这位相公,那艘船又破又旧,你不如坐我的船吧,一定又快又稳的将你送过河去!”说着,这青年还恶狠狠地瞪了习伯约身前的艄公一眼。那艄公吓得一哆嗦,赶忙道:“客官,您还是去坐他的船吧,我年岁大了,恐怕气力不济。”那青年又喊道:“你这一把年纪了,若是到了河心再昏倒了,岂不害了这位相公!”

那青年一身水靠短打,身材健壮,皮肤黝黑,面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这一瞪眼,更显凶恶,顿时教习伯约大为厌恶。青年这一瞪眼,适才几个延揽生意的船家赶忙转身,躲回了船篷中,有的干脆撑船离开了渡口,似乎对这个青年极为惧怕。

那青年见状,得意一笑,向习伯约道:“客官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这群老东西被我揭穿,无言以对,所以客官还是来坐我的船吧!”习伯约虽然厌烦这个青年,但其他的艄公尽数被吓跑了,他也没法子,只得牵马上了青年的船。

青年的船也只是寻常的渡船,习伯约牵着大宛马上去后,便到船篷中坐下,那青年摇起橹,小船便缓缓离岸,向南而去。

习伯约厌恶那青年,坐下后,便即闭目凝神,那青年却一边摇橹一边与习伯约闲聊。他不时询问习伯约是哪里人士、家中做何营生、去向何处等等,习伯约不回答,他也不介意,仍然自顾自地问着,有时习伯约被问得烦了,也会回答一两句。那青年见他仪表堂堂,举止斯文,而且衣着华贵,坐骑又是难得一见的骏马,已认定他是个富家公子了。

但习伯约缚在背上的赤炎刃,却教青年人生出一丝疑惑。赤炎刃比寻常的刀剑宽厚不少,虽然用厚布层层包住,仍然教人望而生畏。青年人哈哈一笑,道:“客官,瞧你一副书生模样,莫非还会武功?背上缚的可是兵器?”习伯约斜睨他一眼,没有答话。

习伯约的目光犀利如刀,青年只觉浑身一寒,心中不禁生出一番迟疑。

青年虽然蛮横无理,但终究年轻,气力大,过不多时,便已将船摇到了河心。习伯约一直在闭目养神,忽听“噗通”一声,睁眼看时,发觉摇船之人已不见了踪影,顿时愣了。

习伯约急忙来到船边,向水中望去,但黄河水中有大量的泥沙,极为浑浊,根本看不清水中的状况。此事蹊跷,自然教他大感费解,心道:“他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是这一眨眼的工夫,他也不会就沉得不见踪影了吧?”又想:“难不成是他失心疯,自己跳河了?”

武侠修真推荐阅读 More+
濑亚美莉精品磁力

濑亚美莉精品磁力

流星看不见
孙旭穿越了,他来到了那个树妖就敢随便杀人食髓、黑山老妖能窃居枉死城、蜈蚣精敢占据朝堂的聊斋世界。 还好,肉体凡胎的他带着一件可以穿梭诸天万界的金手指,不过,为啥金手指给他了个“群仙花名册”? “张三丰,你可愿成仙?” “风清扬,你可愿成仙?” “公孙胜,你可愿成仙?” …… 既然三界秩序不再、群仙无踪,那便由我册封群仙、重建天庭!
武侠 连载 39万字
邪恶肉肉全彩色无修改

邪恶肉肉全彩色无修改

别吃了就睡
一个字,杀! 两个字,杀杀! 三个字,杀杀杀! 我若成魔,佛奈我何,我若成魔,天下无魔,我若成魔,血流成河! 我叫林魔!
武侠 连载 0万字
操逼视频免费

操逼视频免费

圆球小小
2050年,主角本是地球上一个普通人,在乘坐观光潜水艇前往深海旅行时,遇到了神秘的南天门神殿,穿越到了可以修炼心灵元力的九天界。 这里有元气,有神府,还有传说中的天主级人物。 主角转生成为了神级体质苍天道体,遇到了历史上很多传奇人物。
武侠 连载 7万字
法国ZOOZOO人与人

法国ZOOZOO人与人

容随斋
江湖之水共一斛,山河居独得七斗。 遥想当年,山河居前,明月目极睥睨天下,风雨一炉入乾坤之袖,七分化作傲心逾天,三分凝为修月小斧,妙手一劈,便是满地江湖! 斑驳的古城中,来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来自江湖。
武侠 连载 9万字
台北小宝寻爱花花世界

台北小宝寻爱花花世界

三十二变
萌娘西游记,萌娘西游记最新章节
武侠 连载 117万字
巨乳不遮

巨乳不遮

真我战神
盘古开天,混沌魔猿被劈成四份,最终演化成六耳猕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灵明石猴。时空逆转,谢玄成为混沌魔猿。而这一个大道循环(混沌→无量→创世→命运→灭世)的创世环节,盘古劈开的混沌魔猿是五份!五体同源,同一斗战法则本源,不同五个个体!是遵循大势不可改而甘愿做人徒弟、棋子,还是举棍而起斗战洪荒?四猴望着谢玄,齐声呼吼:“斗战洪荒!”
武侠 连载 189万字